翌日。
尚书台一纸诏令下发,命车骑大将军邓骘带兵前往汉阳郡,镇压西北羌人叛乱。
这一次,外朝之中所有官员,没有一点反对的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西北羌人反叛,入侵汉阳郡的后果是非常之大的。
汉阳郡要是被攻破,那么金城、陇西、武都等郡也岌岌可危,那么羌人便在西北打开了一道口子,东去对三辅地区产生影响,南下可入侵益州直指汉中。
事关重大,必须立刻剿灭。
邓绥也深知此刻西北羌人反叛的影响,虽然对邓骘的请命有所顾忌,但考虑大局之下,便也不得不同意。
三日后,朱雀门阙下。
朝中两千石以上的官员皆列于此,将为西征的大军践行。
“兄长,此去一切小心!”邓绥看着眼前身穿甲胄的邓骘,眼中满是担忧。
“太后,请您放心,臣定当不辱使命,镇压西北羌人,收复失地。”邓骘满脸坚定,揖礼道。
自从邓骘任车骑将军,掌兵权以来,还并未有过功勋。
前年西域战乱之时,他本就上疏带兵镇压,但邓绥并未同意。如今的羌人反叛,正好让他沉寂已久的心动了起来。
“他本不需要亲自去往前线,身犯险境......这个舅舅还是胸有大志,忠勇啊!”刘隆看着邓骘,内心也是明白他的心思。
身为臣子,能如此为国家,刘隆倒是对邓骘暗生佩服。
“舅舅,你要小心,我和母后在这宫中等你回来......”刘隆言辞诚恳,道出了自己内心的心里话。
他可不想邓骘战死沙场,母后还得依仗这位舅舅。
听到这句话,邓骘明显脸上愣了一下,但很快便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当着百官,一句舅舅,让他瞬间内心多了一丝激动。
“多谢陛下关心,臣万死不辞!”
邓绥看了看刘隆,脸上也是多了一丝笑容:“兄长,愿你凯旋!”
“诺!”
很快,战鼓擂动,待祃牙之后,邓骘带领大军便浩浩荡荡出发了。
这一刻,司空周章看着大军离去的背影,目光闪烁,内心更是暗自思索。
当天夜里,司空府。
在一片夜色之下,羽林郎将王尊、叔元茂悄悄出现在了周章的府上。
内堂之中,仆从都已退下,只有三人在其内。
“司空,如今邓车骑带兵离开洛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王尊脸上露出笑容,激动说道。
周章听到此话之时,表情变得凝重,但没有言语。
“司空,您还在担心什么,您隐忍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一个机会吗?”叔元茂见状也是急忙说了一句。
“太后乱政,废长立幼,任用权臣宦官,使得天灾不断,国家受难,我一刻也不敢忘!”
“我就知道司空是汉家忠臣,初心不改,我叔元茂都听您的!”
“我王尊自从跟了周司空,便也早就将身家性命交给你了,只要司空一声令下,我便会安排好宿卫侍从,控制永乐宫。”
身为羽林郎将的王尊,是周章一手提拔的,宫中的宿卫也正是由他负责。
“司空曾任光禄勋、总管宫殿内一切事务,只要您到时联络先前旧部关闭宫门,我们便可以一网打尽,然后诛杀邓家兄弟及郑众、蔡伦,废黜邓太后。”
周章点了点头,好似下定了决心,拿起手中的耳杯一饮而尽道:“两位所言不错,但此事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事关重大,不能出一丁点差错。”
就在几人密谋之间,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周章眉头一皱,三人立刻停了下来。
“老爷,府外有人求见。”司空府的管家在屋外小声道。
“不是说了么,今晚不见客,你在屋外好好守着,谁都不能靠近。”周章冷哼一声,不满地说道。
“老爷,此人是储副刘祜的乳母......”管家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说了一句。
“她怎么来了......”周章眉头皱的更紧。
王尊和叔元茂听到来人是王圣,也是有些奇怪。
“司空,此人突然到访,来干什么,我们从来都没和他打过交道。”王尊疑惑地问了一句,随即看向了叔元茂。
叔元茂也是立即回应道:“此女士储副刘祜的乳母,我自当也是没见过。”
“难道司徒......”王尊猛然抬头,看向了周章。
“你们两位有所不知,自从一年前,我便通过王圣和储副刘祜有所联系了。”事到如今,周章也是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一下子,两人皆都是颇为震惊。
刘祜是谁,如今储副,更是天子的陪读,深受当今太后的喜欢。
看到两人的表情,周章缓缓说道:“储副深明大义,内心早就不满太后乱政,一直隐忍至今,等待机会。”
“司空,要是有储副刘祜做我们在宫中的暗子,我们便能很好掌握太后的动向,如此我们的把握也能更大一点。”叔元茂脸上带笑,激动地说了一句。
“没想到司空深谋远虑,早就有了动作,臣佩服啊!”王尊也是脸带欣喜,握紧了拳头。
周章点了点头,看向屋外说道:“让她进来。”
此刻,司空府外的王圣依然是乔装打扮,裹的严严实实,目光不断看向四周,十分小心。
“这么久了,周司空这是怎么回事......”
正思索间,门打开了。
“快进来!老爷......”还不等管家说完话,急不可遏的王圣直接就冲了进去。
管家也是不敢言语,看了看府外动静,立刻关紧了大门。
......
刚进入屋内,王圣便看到了王尊和叔元茂两人,内心谨慎了起来。
“司空,储副前些日子见你气色不佳,特命我今日为你送来补品。”王圣放下手中的食盒,笑着说道。
看着这般打扮的王圣,王尊也是笑了出来,说到:“这般打扮来送礼品,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不必遮遮掩掩,我们都是司空的人,你且放心就是。”叔元茂扫了一眼,也是立刻补了一句。
“王圣,快坐,你今日来,是储副有什么话要说?”周章挥了挥手,示意王圣就坐。
听到这番话语,王圣总算放下了戒备。
“司空,世子说如今邓骘离开洛阳,差我前来问问,你有何动作。”
“储副意欲何为?”周章看了过去,不紧不慢地问道。
他也想要探探刘祜的口风。
“世子说,大好时机,要把握住了。一旦错过,便再无机会。”
“储副这话说得没错,他有何打算?”
王圣看了看侧面的两人,目光落在了周章身上说道:“储副如今深受太后宠信,可随意进出,更是呆在陛下身边,一旦你们有动作,他便可以出手,里应外合。”
......
许久之后,王圣匆匆离开了司空府。
南宫之中,此时刘祜毫无睡意,看着天上的月亮,一直在等。
“乳母应该快回来了......”他眉头紧皱,嘴角露出了一抹狠辣之意:“两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只要周司空他们动手,我的机会便来了......刘隆,你给我等着!”
这两年刘隆对他的种种手段,在他的脑中不断回荡,也愈发让他的心更见坚定。
他也一直蛰伏,找寻机会。
经过两年的朝夕相处,刘祜对于邓绥、刘隆的日常习惯以及日常起居都早已了如指掌。
早在一年前,当他了解到周章之后,在小心试探之下,终于和其搭上了线。
但平日里,他们从不相见,更不会联系,只有极为紧要的时候,他的乳母王圣才会私下与之见面,在中间传话。
所以,这段关系,没有任何人知道。
“祜儿,我回来了!”就在这时,王圣出现在了刘祜的身后,轻声说道。
“乳母,辛苦你了,周章怎么说?”刘祜说着,便拉着王圣的手,走进了殿内内室,关上了门。
王圣将周章的计划详细地说了一遍,一字不落。
刘祜也是仔细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内心也有些震惊。
“真没想到周司空布局如此之深,早就在这宫中侍卫安插了这么多人,更是拉拢了众多官员。”
“祜儿,下定决心了?”王圣轻声问了一句。
“父王在前年亡殁之后,我便就下定决心了,如今只有您一个牵挂之人”刘祜看了看王圣,眼中露出一抹孺慕之情,拉起了她的手道:“乳母,明日你离开这皇都,带我回去为父王扫扫墓。”
王圣一下子便听出了刘祜的意思,红了眼睛。
“祜儿,如此关键之际,乳母我怎能弃你而去。”
“乳母,我母亲去得早,在我心中你早就与生母无异,我不想让你身犯险境......”刘祜摇了摇头,继续道:“一旦失败......”
“不就是死么......乳母陪着你......”
刘祜笑了笑,轻轻抱住王圣,双眼一片平静。
“不会的,儿一定会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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