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生弱弱地开口:“要不帮她叫救护车吧,可别弄出人命来了。”
赵文怡思想斗争了一会,还没斗争出个结果来,就看到这边马梦琪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不动了,嘴里还一直吐着白沫。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看她这样子也没救了,现在帮她叫救护车岂不是等于自寻死路吗?再说本来马梦琪一死,这名额就是自己的了,何必在这个时候去毁了自己的前途呢?
赵文怡对另外两个女生道:“她死了,我们三个都有份。”在她们慌乱的眼神中又继续说道:“但如果我们都把嘴紧紧闭起来,就没有人会知道。”
其中一个女生问道:“可是她死了这个事要怎么解释呢?”
赵文怡反问她:“她自己压力大,又怕家里穷没钱供她上学,才喝农药自杀的,关我们什么事呢?为什么要我们去解释?”
三个女生在一旁商量怎么完美地撇清关系,如何让马梦琪看起来更像自杀的时候,这边马梦琪还没死。她微弱地呻吟着,农药发作无比痛苦,肚腹里就像无数火红的针在扎一样痛,又似千把钢刀在搅动,从嘴里到小腹都似有滚烫的火焰在灼烧每一寸肌肤和内脏……而那三个女生就像看不见也听不见似的。
等她们商量好之后,再看马梦琪,只见她头朝着她们三个的这边,眼睛鼓得大大的,嘴边混杂着血迹和白沫,已经没有了气息。
于是赵文怡等三人又按照商量的,把现场布置了一番。一个女生在整理马梦琪书包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把梳子,于是顺手丢在了一边,在一个靠墙护栏的角落里……
“如果当时她们叫救护车,那姑娘是不用死的,是不是?”我听着心里特别堵,现在参与校园霸凌的孩子简直太多了,而且年龄越来越小,甚至在小学里,就已经出现了极具侮辱的霸凌手段。
“是。不过人生从来都没有那么多如果。”张九炎这次的淡然中还有些忧伤。
“从小学到高中,这么大的跨度,这么多年,马梦琪的爸妈难道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就算在外务工,但每年到过年的时候不是也要回家的吗?”我又问。
张九炎神色有些黯然,也有掩盖不了的同情,他答道:“麻绳专挑细处断,马梦琪的爸爸妈妈在她刚刚上初中没多久就因为工地上发生意外事故而死了,她后来读书靠的就是那笔抚恤金。”
张九炎眼神有些飘忽,似又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道:“你也不用问她奶奶,她奶奶在她爸妈死后没多久也因病去世,丧事都是他们村委会出于人道主义帮忙操持的。”
“也就是说,她几乎从初中开始,就一直都是自己在生活?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大事小事全靠她自己?”
“对,就连村里一些小偷小摸的人到了她家里,都不会偷她家的东西,甚至还会留个十块二十的在她家的桌子上。”
这样的人生和家庭,简直就是那些校园霸凌的天选对象。我突然好奇:“那几个害死她的女生到这儿就没下文了?”
有下文,张九炎说过,人间的法律或许会有漏洞,但因果的报应却永远不可能会有漏网之鱼。更何况马梦琪死得这么惨,这么冤,忍了十几年的霸凌,眼看大好前途在前面等着自己了,却被凌虐致死。她又怎会甘心?
马梦琪的死最后被定义为“因竞争保送名额压力过大而自杀”,在楼顶放那瓶农药的校工也因为害怕承担负责而隐瞒了那瓶农药的由来,只说可能是学生自己为了自杀而自己准备的。值得一提的是,当马梦琪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赵文怡在人群中发出了惋惜的感叹:“怎么这么想不开呢?就算考不到好的学校,也有很多种出路的呀。”
啧啧啧,这施暴者的心理素质真不是一点点的好啊!还这么小的年纪!
赵文怡也没能如愿去成国防大学。因为着马梦琪的“自杀”事件,暴露了学校管理的问题。国防大学方面表示,他们征收的学生,除了成绩优秀之外,还需要综合素质也特别高,于是取消了今年在该校征收学生的打算。
因成绩原因,赵文怡也考上了首都一所不错的大学,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办了升学宴,她家里还特意拿出一大笔钱奖励她作为上大学前的旅行费用。
但,赵文怡出事也就是出在她旅行回来的路上。
赵文怡这趟旅行去了香港,买了特别多好看的衣服,时尚的首饰,一些进口的学习文具……她家里条件好,又考上了首都的好学校,她爸爸办的一个升学宴就收了足足十多万的礼金。反正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就是三个字:买买买。
赵文怡回来那天,她爸爸因为应酬喝醉了酒,她妈妈开车去接她爸爸,所以让她自己从机场打车回家。这本来是件小事,赵文怡坐在车的后排听着MP5,这是她在香港买的新款,无论功能、容量和款式都不是当时的内陆款所能比的。
赵文怡听歌听得好好的,突然就没了声音,她以为没电了,低头一看电量是满格的。难道是接触不灵吗?她取下耳机重新塞了塞,这一塞就听见耳机里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赵文怡,你帮我叫救护车……”
赵文怡吓得一激灵,当了十几年的同学,她又怎么可能听不出马梦琪的声音呢?尤其是马梦琪在学校天台上死之前说话的声音,饶是她心理素质再好、对外掩饰得再好,也不能真正做到毫无感觉。其实那几天她心里还特别害怕的,以为高考祈福为名,央求着她爸妈带她去了一趟寺庙,买了个护身符,谁知道一出来就绳子就断掉了,吓得她再也不敢再佩戴。
现在大晚上的,突然听到耳机里传来马梦琪的声音,她吓得直接把MP5向前抛了出去,落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司机听到动静很轻微地转了转头,也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