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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撕破脸皮

把本应属于你的拿走,然后告诉你,想要,就必须付出额外的东西。颜明月的性格是吃软不吃硬,但在一些事情上则软硬不吃。那些越是想以势压她的,越是会激起她的怒火。

西班牙庄园开盘一周之后是国庆节,项目参加了为期三天的房展会活动,头两天只有少数客户去展位看房却不买。第三天是国庆节,到了快中午时还没卖出一套房。

那个当初跑到奥田报喜的杜来开始翻脸,气呼呼地打电话冲老陶骂骂咧咧,“一点效果都没有,你们广告公司没做好工作,要快点想办法。”

已经开启国庆假期的颜明月接到老陶的电话,“快点写一篇热销软文,我被杜来在电话里骂了快半小时。”

中午饭都顾不得吃的颜明月只得赶紧写稿子,写好发给老陶后,早已饿到前胸贴后背的颜明月发了个大哭表情,“别再让客户扰我啊,不气死也得饿死了。”说完关掉电脑赶紧出门找饭吃。

交完稿的国庆假期果真如颜明月所愿没被骚扰,她以为开发商发善心了。

假期结束上班第一天,中午吃饭时,老陶眉开眼笑的表情中带着点洋洋得意,他吐槽,“妈的,房展会三天,到西班牙庄园展位鞍前马后地小心伺候,国庆节第一天被杜来骂得好惨。假期后半段开始刮台风下大暴雨,项目周围很多地方都被水淹了,结果那几天竟然有好多个客户来买房,杜来那张黑脸马上又万里无云,阳光灿烂了。他说开始还以为黄金周的业绩泡汤了,没想到那么恶劣的天气,竟然还有客户风雨无阻来买房。”

颜明月这才知道,自己的国庆假期能安稳度过,并不是客户心善,而是钱多多后才益善。

柯扁台猛地扒拉两口饭,再夹了块皮蛋往嘴里塞,吧唧吧唧地咀嚼,鼓着嘴说,“西班牙庄园卖那么好,也不请我们去夜总会喝酒。”

老陶笑道,“柯总是想念夜总会的小姐姐了吗?”

柯扁台张开那含着饭菜的嘴,哈哈哈地大声笑起来,接着将那几天上了网络热搜的骚扰事件,蒙蒙家具公司董事长性骚扰女员工的例子搬出来。

“老陶你想造反吗?以后男的不听话就送到蒙蒙公司做苦力搬家具,女的不听话就送给他们董事长调教。”

一些男同事发出此起彼伏“耶”的声音。颜明月不知这声音是在附和,还是喝倒彩,只觉得柯扁台能当着所有员工的面,毫无羞耻的说出这番话,这德行的卑劣已不用多证了。

颜明月忽然想到他老婆,跟这种男人生活在一起,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可悲?如果他老婆还担心这男人会被别的女人勾搭,那只能说,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正好绝配。

大家继续东拉西扯地聊着,老陶说,“上周买了个五星级酒店的周末双人套餐,住一天包早晚餐,只花了五百多,还不错,你们也可以去玩玩。”

经常跟老陶一起玩的阿军说,“你女朋友挺能吃的,哇,饭量不比男人小。”

柯扁台道,“这样要把老陶吃穷了。”

老陶边笑着夹菜边摇头,“那倒不会,吃饭还是养得起。”

柯扁台话题突然一转,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脱口而出,“像明月这种吃得少,干活又多的,娶到这样的老婆不错。”大家起哄般笑起来,这当中数柯扁台的笑声最大。

这一天因为吃饭晚另一桌已坐满,颜明月被迫跟柯扁台坐同一桌,她面带愠怒地瞪了他一眼,只见他的眼睛正眯成一条逢,嘴巴大张着,露出嚼了半碎的饭菜,令她吃进肚里的东西猛然间翻江倒海,仿佛要迫不及待地往上涌。

“明月,要不要考虑下办公室恋情。”不知哪个不识相的提了一句,颜明月抬起头朝说话的方向凶巴巴地甩了个白眼,努力压着内心的小火苗,冷漠的以一声“滚”结束这场调侃。

她觉得年轻人开开玩笑倒不是啥大事,她也不是开不起玩笑。但她恼的是柯扁台这番话里的意思,怎么听都像是在说:颜明月真便宜。

极致利己主义者总是想着把别人的好,变成自己利益的来源,却不拿镜子照照,他们凭什么占别人的便宜?颜明月在心里愤愤然,凭啥能娶到吃得少干活多的女人,但凡有这种想法的,在她眼里都是想白嫖的渣男。

一顿饭的时间不长,但柯扁台似乎不把颜明月气个半死决不罢休,又抛出一句话,“明月是不想要钱的。”鉴于他平时的贪婪表现,颜明月头也不抬地回怼,“不想要钱我那么辛苦工作干嘛,脑子进水吗?”

柯扁台赶紧解释,“是说你不想要男人的钱。”

颜明月没再说话,只朝他一个白眼甩过去,便低头继续吃饭。在她看来,这更像是柯扁台的边界试探,若没反应就可以再接再厉压榨。

“不想要钱”这个特质不是她的好,而是对于柯扁台来说很好,毕竟这样他就能花更少的钱,让她做更多的工作。刚进公司那会儿,还对她说工资只发一半,这种臭不要脸的话,不对别人说,偏就只对她说,欺负老实人呢。

颜明月在心里嘀咕起来,总有些人以为别人都笨,以为别人是小狗,丢块带点边角肉的骨头,就会誓死效忠追随。他以为别人不知道他那无耻厚颜的背后,藏着既贪又坏还愚蠢的心。

柯扁台往嘴里塞了块红烧肉,边嚼边说,“我老婆是石城人,以前去她在大山里的家,那里是用牛粪来烧火的,很多风俗跟云州这边不一样,石城女人对男人的要求很高。”

李依依听到这番话时,右嘴角微翘了一下,流露出不屑的表情,又很快恢复原样。

老陶带着调侃的笑意看着柯扁台,说道,“您直接说您很优秀不就行了。”

柯扁台听了不禁开心地仰起头张开嘴哈哈大笑起来。

吓得颜明月紧盯着他前边的菜,生怕又有带着他唾沫的调味料喷到菜里。她赶紧夹了离他较远的菜放进碗里,快速吃完离开。

“明月,给西班牙庄园写篇软文,这个月没给他们干什么活,怪不好意思的,马上月底了,我拿软文找他们领导要钱去。”大清早,老陶就急匆匆地给颜明月下工作单。

自从国庆节台风天有客户风雨无阻去买房后,西班牙庄园就没怎么给安排工作了,原来说要做的创意楼书也没再要求,这让颜明月清闲不少。

“拿一篇软文去收四万块钱的服务费,不怕他们追着揍你吗?”颜明月笑着调侃。

“怕啥,主要是最近项目卖得很好,他们开盘当天卖出去的货值,就已经把买地盖房的成本收回来了。旁边那个竞品项目都卖不动,他们现在是开始躺着赚了,不然我也不敢找他们要钱。”老陶得意地说。

隔壁的柯扁台听到颜明月跟老陶在屋里有说有笑,过来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默默地出去。

颜明月中午前将写好的软文发给老陶,她庆幸西班牙庄园卖得好,倘若卖得差,按开盘前的情况来看,她大概率会被项目各种折腾以及责骂。

下午柯扁台突然在工作群里冲她发威,“西班牙庄园的软文怎么写得那么差?”这语气分明是在挑刺,颜明月很不高兴。不过是一篇软文,而且平时也没见柯扁台对谁的具体工作当众责难。

颜明月觉得可能是上午看她跟老陶说笑,而平时对他很冷漠,所以现在故意为难。可这样的发威显得可笑,且不说我跟老陶啥事也没有,就算有,关你这个已婚猥琐老渣男屁事?再说了,我干一大堆活领那点工资,你还想要好脸色?

颜明月不理会柯扁台的责难,只是私信问老陶,“客户骂我写得差了吗?”

“还没给客户,刚才柯总找我要软文就给他了。”

“要改吗?”

“你问问柯总要怎么改。”

“问个屁。”

此后柯扁台和老陶都没再找她改软文。

柯扁台对颜明月软文挑刺的反常,李依依也看出来了,她压低声音问,“感觉柯总有点故意针对你,怎么回事啊?”

“鬼不知道,又没惹他,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颜明月总不能说,感觉是柯扁台看她跟老陶聊天不高兴。

“不过无所谓,反正我准备离职了,正在找工作。”

“我也觉得这家公司不好,平时工作累死了,老板也抠门。”李依依说出这番话,让颜明月感到无语,这是得了大便宜还卖乖呢。相比于自己,柯扁台给李依依安排的活少工资高,她竟然还怨声载道,只能说柯扁台活该犯贱。

略停顿后,李依依压低了声音,有些忿忿然地说,“我朋友来公司面试,人家要三千一个月,柯总只想给两千。他还跟老陶说,‘一个只有两千块钱价值的人,还想要三千。’结果我朋友到开发商那边,人家给三千五。”

“大概是给不起,就踩人家吧。感觉这家公司什么都低,工资低、业务价格低,老板做人的格局也低。”颜明月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早晨上班时,颜明月在公司楼下遇到李依依,她穿了一件嫩绿色的裙子,以前没见她穿过。

颜明月看着那一袭长裙,笑着问,“咦,新买的吗,挺漂亮的。”

“谢谢,花了快一千买的。”

“这么贵,你好舍得。”

颜明月是真惊叹,自己一个月一千五的工资领了有半年,前两个月只能领80%。平时只舍得买几十块钱一件的衣服,最贵也不敢超过三百,还得是外套。

“红河水城这个月提成拿了两千多,就奖励一下自己。”李依依得意地甩了甩刚烫染过的大波浪长发。

颜明月瞬间懵了,这公司里有人竟然是有提成拿的,并且这提成比自己的工资还高得多。

“加上工资,你也得有五千了吧。”颜明月面带微笑试探着,心里却像被尖刺扎了般难受。

“没到,我工资很低,才两千,不过这个月到手也有四千多了。”

颜明月胸口堵得差点顺不过气来,脸上的笑容猛然僵硬,紧接着消失,一种沮丧的表情迅速浮现在脸上。

柯扁台曾对她说,有些文字在公司里只有他与她能写,其他人写不出来,这算是间接肯定她的专业能力。然而自己一个月拿到手的工资,却远不及李依依的一半。

在影视公司时,两千元左右月薪几乎没有加班,就算有也是补加班费或是调休。如今在广告公司,哪怕做得好,拿的工资还不如别人。颜明月原本对工资待遇就患寡,这会儿让她知道,原来还如此不均,整个人瞬间就像一个瘦子被如牛壮实的拳击手狂揍成肉饼。

颜明月不再作声,只是垂头丧气地跟李依依一起上楼。电梯一路上升,颜明月的心情却跌落到了谷底,此刻感觉上班比上坟还让人丧气。

她曾经坚定的以为,专业,是行走职场的底气,也是让她走得更稳更久的基石。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别人有肉吃,可她连汤的影儿都看不到。不对,应该说连有汤这回事都不知道。

红河水城是公司里唯一有提成可拿的项目,平时的工作内容与其它项目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负责这项目的人有更多钱拿。

这项目被柯扁台安排给在颜明月之前入职的姚娜娜,以及之后入职的李依依做。哪怕在柯扁台眼里,她们的水平都不如颜明月,哪怕行业内早有人说,颜明月的水平在云州不错,他却始终不让她碰这个项目。

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轻松挣钱的事总是轮不到她。

此前所受的各种委屈,加之如今因为工资导致的心理不平衡,让颜明月对奥田愈加反感,对柯扁台的厌恶愈加强烈,她感觉内心的愤怒已经到了爆发临界点。

其实钱是老板自己的,想给谁多点,想怎么花,那是他的自由,但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他的所谓自由而无怨无悔付出。

想让别人有独挡一面的能力创造经济价值,又想让别人充当提线木偶任其摆布,以此满足各种欲望,但就是不舍得给钱。真的是有鸟的地方屎多,有渣的地方事多。

颜明月想不明白,自己做事踏实,能力不差,为什么柯扁台要如此不公平。连着几天,她都将情绪挂在脸上,看见柯扁台时,整个人的脸色可以迅速从晴空万里切换成狂风暴雨,都不屑于看他一眼,顶多翻上一个白眼。

柯扁台不傻,自然看得出来。他很生气,颜明月整天冲他黑着脸,对其他人却一如既往态度友好。

自颜明月进公司以来,柯扁台没有在她身上体会到手握大权的快感,这一身反骨的女人越来越不听话,需要使劲敲打了。

早上十点多钟,柯扁台慢悠悠地来到公司,走到策划部门口停下来,往里边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明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颜明月没吭声,头也不回,只是眼睛看着屏幕敲击键盘写稿子。柯扁台说完话,盯着她的背影数秒钟后,带着不满走进他的办公室。

李依依看了看颜明月,小声问,“你不过去吗?”

“在写东西。”颜明月紧盯着电脑屏幕,大声冷漠地回答。

过了十分钟,颜明月才慢吞吞地站起来,用小腿将座椅往后一撞,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依旧是黑着脸,走进柯扁台的办公室,然后顶着一身倔强,站在门口不说话,双拳紧握着,眼睛看向窗外。

颜明月已经做好拍桌子走人的准备,自然也不想再装什么礼貌。

在柯扁台那张堆满了横肉与褶子的大糙脸上,短时间内,轮番甚至同时呈现出贪婪、淫荡、嚣张、阴险、恼火几种表情,在那副不知是近视还是老花的眼镜背后,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在颜明月身上快速扫来扫去。

“坐吧,先把门关上。”他边说边在心里盘算着,要怎样跟这个女人沟通,才能把她永远拴在自己身边。

柯扁台觉得,要掌控颜明月,就要打击她的自信心,改变她的认知,如果能够因为这一番教育,令她战战兢兢的害怕失去这份工作,那目的就达到一半了。她找工作已有很长时间,一直没离开奥田,说明自己公司还是有优点的,柯扁台觉得这是拿捏颜明月的软肋。

不咸不淡的问了各项目的工作进度后,柯扁台扶了扶眼镜,努力瞪大那双小眼看着颜明月,他的神情中透着狡诈,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欲望。

“一个人的能力就好像一个水桶,是由最短板决定的,你其它方面的水平再高,你的情商太低就是不行。”柯扁台说完这话,目不转睛地看着颜明月,却依旧只看到黑着的臭脸。

颜明月不说话,只是双手插兜,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一会看着地板,一会又看向窗外。

她在心里嘀咕起来,你眼里所谓的情商高,就是要热情回应你的言行与需求吧。我自问平时在同事面前也算礼貌友善,更没有直肠子地去说什么伤人的话。什么狗屁情商,你不就是想要别人跪着舔吗?

平时根本不让我出去见客户,捂着行业里各家公司的信息不让我知道,几乎每次下班跟人有约,都能让你以各种理由被加班。不让我跟别人往来,还情商,合着我的高情商就是要专为你服务?不瞧瞧自个啥德性,给那点工资,本来就超量做工作了,还想要高情商。

我各方面都做到无可挑剔了,还会在你这既小又破的烂公司,没照过镜子吗?少拿情商说事,真正的高情商,应该是不委屈自己的同时善待别人。你只想让别人受委屈,让人对你爱心大泛滥,对你有好处的全都想要,对你没好处的全都踢给别人,想得可真美。

想到这些,颜明月给气得连翻了几个白眼。她阴沉着脸,却依然不愿说话。

柯扁台见颜明月气鼓鼓地翻白眼,觉得很幼稚。他轻蔑地扬了扬嘴角,继续说,“其实工作和生活是一体的,工作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工作。”

颜明月心里很冒火,她怒目直瞪柯扁台,只见他也在看自己,两人目光相碰后,他的眼神开始飘闪避开。

感觉柯扁台有些心虚,这像是做了啥亏心事的表情。她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想达到什么目的,只知道在公司其他同事都不加班的时候,他让她加班;并且还多次在她面前说过或暧昧或下流的话。

颜明月跟柯扁台谈话时总是很头疼,他的每一句话都让她禁不住要在脑子里快速过一遍,拆解他话里话外的意图,是试探、迷惑,还是洗脑……这样强烈的警惕感与不安,在面对别人时是没有的。

柯扁台很恼怒,颜明月总摆张臭脸给他看且不说话,这让他的计划无法很好实施,必须刺激她。于是又一番威胁脱口而出,“我这里给工资不只看能力,还看能不能给别人带来快乐,利益是靠自己争取的。你想要什么心知肚明,要怎么做难道还要让人教吗?这么大个人了。”

柯扁边说边用那猥琐目光在颜明月身上扫来扫去,玩味地打量着她,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欲望,像打量一只即将到手的猎物。

柯扁台眼里的颜明月,此时正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学生。这让他很开心,觉得目的应该很快能达到。

原本朝窗外看的颜明月收回视线,再次狠狠瞪了柯扁台一眼,目光相撞,他眼神又飘忽躲避,迅速将脑袋低垂下来看桌面。

柯扁台这番话让颜明月想起以前,他拿着色情光碟让她剪辑这事,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她带着满脸怨气与满腔怒火,瞪着柯扁台那张夹杂着狰狞与猥琐笑意的脸,他那冰冷眼镜片背后,如饥似渴的眼神里,除了欲望,就是邪恶。

颜明月不愿说话,心里却是千万只愤怒嚎叫的野兽在奔腾。

分明是柯扁台将本属于她的利益夺了去,如今却一副等着她求他,求爽了就开恩给点甜头的无耻丑态。

一个破公司的小老板,没有钞能力只有渣能力,却自负地等着别人跪舔,浑身上下都透出没有被知识和智慧污染过的原生态。在奥田,既要能力出众,又要识趣做小伏低,还要懂得如何跪着舔老板。

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颜明月在心里骂道,雇佣关系本就是各取所需。你那1500一个月的工资,支付的不过是我做文案策划的劳动力价值。况且我平时还额外做了设计与动画的工作,这份劳动是你白嫖。你还想要什么狗屁快乐,提供个狗屎情绪价值。

利益如何争取?如果想要情绪价值,先看看自己出不出得起价格,配不配拥有。你嫌弃我性格内向,没有高情商,不懂迎合领导。

狗屁的情商,不就是想要舔。喜欢要舔,就找能舔的去。给一份牛马的工资,却想把权、钱、色的价值都变现。

我来上班,是靠专业能力挣报酬的,不是来卖笑的。

我认真工作且做得不差,你眼睛是瞎了吗?是想让我跪着求你给加工资,然后享受施恩的快感,以及等我报恩吗?言下之意是说想要钱就得舔?不舔就不让我好过?有的人当了个小老板,就拿自己当土皇帝了。

我都没跟你提加工资呢,你倒犯贱想让我求你,就你给那点破工资和臭德性,还想玩潜规则?嘴上不说人话,脑中不想人事,胯下发情似公兽。别说1500那点工资,就是再加个十倍百倍,你也配不上。

我努力让自己在工作上做得比别人好,就是为了不必跪下来舔。如果问为什么不愿抱大腿,答案是你的腿不够粗,且脏,瞧不上。

颜明月正在心里万兽奔腾,柯扁台看她没反应,便继续趁热打铁说道,“其实在公司里刘申的工资比你低多了,只有八百,以前在公司实习的小吴都没有工资。”

雷人之语的背后,不过是铜臭气息的弥漫。

颜明月就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胖到稍微动一下,身上的肥肉都要打颤的老板继续演戏,心里又开始新一轮暗骂。

你拿最低工资的人跟我比,拿不能独立负责项目的人跟我比,刘申不过是个刚毕业,啥都要人教的菜鸟。你怎么不拿在我之前与之后进公司但工资都比我高,能力却在你眼里不如我的人比?还有小吴,不要钱被你白嫖,竟然还说得理直气壮,你这一身肥膘,不会都是靠这种方式养出来的吧?

颜明月有识别人渣的眼力,却没有对抗人渣的能力,毕竟人渣可以毫无下限,以卑劣手段对她行各种无耻之事。

柯扁台看颜明月还是不说话,以为她正在做激烈思想斗争。他企图从她脸上解读出或战战兢兢,或惶恐不安,又或是已在要不要顺从他的边缘动摇,但这个女人此刻的表情让他依然琢磨不透。

柯扁台原来的笑容突然消失,切换成带着不屑与威严交杂一起的表情,“你进公司这么久,现在也成老油条了,年轻人要有大局观,不要总想着拿多少工资,要看自己有多少能耐,要先充实好脑袋再看口袋,要端正心态,不能给多少钱只干多少钱的活。”

柯扁台的话音刚落,颜明月的满腔怒火顿时直蹿脑门。这番在她看来带着侮辱性质的话,瞬间成为导火线,一个炸雷在头顶天崩地裂般炸开。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偏偏这货又煽风点火地继续恶心人,她被彻底激怒了。

过往所有的委屈与怨气在这一刻爆发,颜明月蹭地从沙发椅上站起来,一个箭步冲到柯扁台的正前方。“啪”的一声,右手掌重重落在大班台桌面上,把柯扁台惊得顿了一下。

柯扁台很懂得如何激怒颜明月,但他的愚蠢行为只会把刻意激怒背后的目的越搞越糟。

“你给,给我多少钱了,我干了多少,少活,真他妈瞎了眼,我吃不起你这碗烂,烂饭,辞职!”

已经被气到结巴的颜明月骂完直接冲到门口,用力拉开门。柯扁台眼神里迅速闪过一丝惊慌,强装出的镇定语气中明显有些焦急,“别走啊,既然说开了,回来继续说,我看人很准的。”

呸,你看人准,怎么看不出我看你是蠢猪!颜明月已经气到呼吸不畅了,她带着满脸嫌恶,扭头狠狠地瞪眼过去,只见柯扁台堆出既尴尬又无耻还猥琐的笑意,脸上的横肉聚到一起,将他的眼睛又挤成了一条缝,那个圆乎乎的脑袋,此刻就像个丑陋无比的肥猪头,正在污染她的眼睛。

气到脑子发热脸发烫的颜明月,一个白眼朝上一翻,冷漠地说,“我很寒心。”说完把门用力甩开,“呯”的一声巨响,墙体在几秒间微微震动,她一步跨进策划部。

看着颜明月消失的背影,柯扁台知道事情有些棘手了。其实他并不怕颜明月发火,但是没想到她竟然敢拍桌子,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平时看起来像个病猫,今天简直就是暴躁老虎。本以为逼一逼,她就会开始识相。春节前这个节点,是他掐着时间计划的,他料想马上过年了,她就算想走,也会等过完年,结果事情竟然出乎意料。

柯扁台有点焦虑,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心想就算走也不怕,年底找不到工作了,老子有的是法子让你服软。

颜明月怒气冲冲地回到工位坐下,心情却无法平静。我的专业能力比别的策划好,这不是我自己说的,是你柯扁台以前说的,我做的活跟同事比只多不少。别说设计、剪辑、动画三样一起,就是单提一样,别的策划都不会,然而你柯扁台却宁愿给活做得少,能力在你嘴里不如我的人超一倍的工资和提成,同时还一次又一次地打压我。

说瞎话的未必是眼睛有问题,可能是脑子长了恶臭烂疮。既要让我在工作上活干得又快又多又好,又要让我在工作之余能舔会跪的给足快乐,还要让我时不时忍受“女人要在床上做荡妇”这类恶心到吐的下流骚话,还要还要还要……

开这一千五百块钱的月薪,要求还真他妈多,癞蛤蟆先生看见你都得捶胸顿足自叹不如。

高估自己低瞧别人,是既蠢又坏还不要脸老板们的通病。想白嫖,却不瞧瞧自个是啥鸟样。颜明月心里忿忿地骂道,以为自己是姜太公呢?丢根鱼杆就会有蠢鱼自动上钩。

你连饭都不想让我吃饱,就想让我卖命还要这要那,凭啥?凭你渣,凭你丑,凭你贱,凭你臭不要脸?

颜明月在网上发信息给旁边的李依依,手都气到颤抖了,“妈的,今天气炸了,什么狗屁公司。”

“你什么意思?”柯扁台发来的信息。

还在将事情经过打字,准备跟李依依吐槽的颜明月定睛一看,哎哟喂,真是气晕了头,竟然把本应发给李依依的话,发到柯扁台那了。

事已发生,颜明月不愿理会,仔细看清李依依的头像,把刚才的话重发一遍。

李依依先是惊讶地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快速在键盘上敲击,“发生什么事了,看你从他屋里回来就很生气的样子。”

“那人渣欺负老实人,说了很多话气我,说给工资不只看能力,还看能不能给别人带来快乐,还说我是给多少钱只干多少活,臭不要脸的畜生。”

“给人带来快乐的,也没见他给多少工资呀。”

看到李依依说这样的话,颜明月不想再多说了。自从自己进公司以来,除了每天写文案以及有时做策划案,还要帮忙做非本职的影视动画和三维设计,拿到手的工资,却不如只写文案的李依依工资的一半,柯扁台竟然还有脸说给多少钱只干多少活。颜明月越想越气,手抖得更厉害了。

柯扁台见颜明月没回应,又发话过来,“这个世界少了谁地球都照转,别太高估自己。要懂感恩,你有今天全是靠公司的栽培。”

看到这话,颜明月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她真是太高估人性了,老实会成为人渣试探以及刺伤你的软肋。

这时的颜明月反倒没有太动怒,认为这句话说得极对,我从未高估自己,但也不会因为别人的侮辱而低看自己。还感恩,呸!

她原本还想着骑驴找马换工作,现在彻底不想了。祼辞没什么大不了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颜明月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她是故意这么做让柯扁台听到的。

“柯老板,若这么说,平时被你骂得狗屎不如的员工,不也是你栽培的结果?反正以后都不用你栽培了,赶紧办交接,谁也别浪费时间。”

一个回车键摁下后,颜明月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以前迟迟未下定的决心,今天终于坚定下来。

工作群里韩岚发信息,“吃饭了。”

李依依对颜明月说,“走,吃饭去。”两人便一块走出去。

柯扁台在办公室里待了很久才到食堂,这期间他到策划部偷窥了颜明月的聊天记录。没想到这一次她的火气这般大,他心里有些发慌,但越是这样越要装得不在意。

柯扁台端起饭碗吧唧吧唧吃得喷香,还大声地跟其他人聊天说笑,颜明月感觉这噪音无比刺耳。

草草吃完饭的颜明月回到办公室上网,看到柯扁台在大家吃饭时往工作群里转发了一篇文章,标题是“天底下没有不辛苦的工作”。

她粗略扫了一眼,内容大致是,加班到深夜十二点的女孩很苦,凌晨两点才关店门的烧烤店老板很苦,清晨五点已卸货一小时的搬运工很苦……柯扁台在转发链接后加了一段文字:没有不辛苦的工作,只有不愿吃苦、不懂坚持的弱者。

颜明月嗤之以鼻,这个时候发这种文章,分明是内涵我呀。洗脑洗上瘾了,跟既蠢又坏的人讲道理,只会让自己变蠢。有能耐就该拿那些老板舍得给高工资,让员工心甘情愿快乐工作的例子来洗脑,不舍得给钱还想从员工身上要快乐。

总有一类蠢货,那高高在上的“道貌岸然”,很擅长把给别人造出的苦难,包装成必须坚持的“励志”,把对别人的冷酷描述为“温情”,把别人承受的痛苦称之为“磨炼”。然后要求别人将这一切化为前进动力,为他们的财富人生努力奋斗。他们为别人编织的这个称之为“奋斗”的梦,若不为之而战,还要遭受攻击和污辱。

颜明月对柯扁台的厌恶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了。经常利用贩卖焦虑、毒鸡汤来pua,这种零成本的驭人术,段位虽然很低,无耻的境界却很高。

把你狠揍一顿又一顿,他不但不准你还手,还要求你感谢他促进你血液循环。被蠢头蠢脑的畜生教你做人,本身就是灾难的开始。

回首在奥田的日子,那些令颜明月身心俱疲的吃苦,没有让她的生活因此变甜,反倒招致柯扁台丢来的更多苦难。那些能力不如她,努力不如她,担当不如她的,都尚且能平安无事地在公司里混日子,她比别人辛苦工作,难道就为了让柯扁台迫害压榨?

下午两点多钟时柯扁台发来信息,“明月,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如果我有说了什么让你感觉不舒服的话,那肯定是我的无心之举,没有任何恶意。我所做的一切,本意都是为你好。我希望你能在公司得到快速成长,也希望你能开心地工作,如果需要我道歉的话,我就跟你道歉,但你不要带着情绪处理问题。”

颜明月感觉柯扁台虚伪极了,好一句“都是为你好”,有一种杀伤力巨大的恶,就叫为你好!

中午才发文章嘲讽我是不能吃苦的弱者,这么快就180度旋转了?

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做了坏事还想当好人,一句道歉就想把做的坏事一笔勾销。这全天下的便宜都想占为己有,咋不去当天皇他老子呢?

上午说的话,睁眼瞎的往我身上捅刀,现在又说无心之举,举你个臭猪头。一老糙爷们,有能耐做渣事,却没能耐担当,就连道歉,也带着满满推脱责任的腔调,竟然还怪我有情绪。

脸皮真是很神奇的一部分,在有些人那里可薄可厚可大可小甚至可有可无。

柯扁台总是能根据自己的利益随时调整话术,哪怕前后相悖。仿佛只要他不要脸,没脸的就是别人。

颜明月虽然怒气未消,但很理智,“不用浪费时间,安排交接吧。”

“今年公司效益不错,你不要在生气时做决定。你的工作大家有目共睹,马上过春节了,你现在走很吃亏,等找到工作再走吧。”

颜明月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这番话,心里一阵冷笑,他怎么这么无耻呢?

她知道,但凡还在这家公司,自己的生杀大权就始终被轻易掌控,远离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然而她不知道,哪怕离开,她都难以摆脱这样的掌控。

她在键盘上用力敲击,“共睹什么?给少钱干少活吗?就你给的那点工资,可真有脸说这种话。在吃亏这事上,从我进公司以来,拜你所赐我吃撑了。”连带这些话将竖起大拇指的表情包一同发过去。

柯扁台在网络那头看到时脸色瞬间铁青,沉默了一会还是说,“不要在愤怒时做决定,做人要温和一点。”

颜明月在心里骂道,往我身上捅刀,都把我捅成筛子了,还要让我温和,呸!

她再次将“交接!”二字摁回车键发过去。她不想再与他多说半句话,厌恶一个人时,说一个字都嫌累。而网络那头的柯扁台也不再回应。

这个世界上的蠢货很多,如果你不给对方一点态度、手段、暴力,对方就不停地折腾你。你以为温和是强大的表现,蠢货眼里的温和是懦弱、胆小的服从。

颜明月几乎在与柯扁台的每一次对话中,都要将内容在脑子里高速运转,思考其背后的动机,要提防随时可能抛之而来的不怀好意。这种滋味并不好受,甚至很痛苦。

一个多小时间后也没见柯扁台有任何动静,颜明月手头该做的工作都已完成,便光明正大地浏览网络新闻。看着时间快四点钟了,她发信息给韩岚,“离职要怎么办手续?”

韩岚发了个惊讶的表情,“谁要辞职吗?”

其实柯扁台已经跟她打过招呼,让她别理会颜明月说的话。

“我!”

“我没听到柯总说呀,我这边得接到领导通知,才能安排办离职手续。”

“我跟他说了。”

“他没跟我说,在这里做不是挺好的吗?”

颜明月看她这样说,不想再多说废话,心里气得简直要原地爆炸。不对人好又不让人走,真够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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