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挂有点太猛。
不适应。
天下修行之人百万千万,而真正能步入宗师之境的又有多少?许多人辛辛苦苦一辈子都摸不到的门槛,结果被自己给莫名其妙摸到了。
地基还没夯结实,楼阁已经盖起来了?
委实过于梦幻。
要知道道门河图这种牛逼的外挂,目前也只是把土道体的窍穴打通十五个而已。
先前对水月梦镜的怨言厌恶与嫌弃一扫而空,化为了惊喜与亲切。甚至已经开始期待第二场梦镜快点到来,直接飞到天荒境当真人。
妖尊很满意对方的反应,笑着说道:“也就是水月梦镜的魅力,让人又爱又恨又喜又惧,你害怕下一场考验到来,又期待考验快点开始。你问我为何考验失败还能活着,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在闯过第九关后,便获得了魂魄永生不散的能力。”
魂魄永生不散!?
姜守中瞪大了眼睛。
“无论是妖,或是人,其真身腐烂死去后,其魂魄也会跟着散去。哪怕伱是拥有九条命的天狐,或是天人境的高手,也一样如此,不过是附身于别人身上或者动用秘术苟延残喘。”
妖尊身影时而模糊,时而侵袭,缠绕在娇躯上的白色发丝轻轻浮动着,偶尔裸出些许光洁白晰的雪润肌肤,她微笑道:“我不一样,我的魂魄已经达到了永生不散的境界,虽然代价是困在这面镜子里,但只要梦镜永远存在,我就永远不死。”
姜守中心神震动。
这算不算是另类的长生呢?
水月梦镜这玩意究竟是怎么来的,为何如此牛逼?能让人瞬间成为高手,能让人魂魄永生……道门河图在它面前像个弟弟。
若真闯过了十关,获得的好处又是什么?
毁天灭地的能力?
姜守中内心一片火热。
他看着女人问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第二关考验?”
“等着吧,没有具体时间。”
妖尊唇勾微抿,本就美得不可思议的容颜在这一刻益发魅惑勾魄,“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破解梦镜的方式有时候并不相同。想要通过考验最为重要的,便是不能犯蠢,一定要聪明。
但有时候,不能太过聪明,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假作真时真亦假,亦真亦幻亦如梦,有些人曾经也跟你一样聪明,可最终还是没落得好下场。”
姜守中点了点头,激动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说的没错,这才第一关考验。
后面只会越来越难。
“姜墨,切记一定要守住本心,一定要守住本心。”
妖尊身影渐渐淡去。
水月梦镜也如泛开的一缕涟漪消失不见。
姜守中扭头看向窗外。
屋外天色已明,泼洒出来的阳光照着窗扇微微泛黄,仿佛蒙上了一层金辉色。
姜守中喃喃轻语:“新的一天,开始了。”
——
虽说一跃踏上小玄宗师的境界,可对于还未习武技的姜守中来说,目前等于是空拥有一身玄力,无法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
若双方对敌打架,自己肯定是吃亏的。
到时候估计也就是王八拳了。
毕竟修行之人一开始都是选定一门气体运转之法,由这股气开辟窍穴,而后运转于全身,再修习术法,继而施展出强大威力。
按照晏先生的说法,道门河图可修世间一切功法武技。
对这一方面姜守中是不挑食的。
目前也就只有从姜庆身上搜到的轻功秘籍《追风步》,可以练练。
来到六扇门,已是正午。
为了避免一些麻烦,姜守中并没有暴露自己宗师之境的实力,依旧将正在开辟窍穴的土道体作为主体。
道门河图的神奇便在于此。
五个不同修为的道体可以随意切换,外人根本无法察觉。
“焖面!”
背刀少女厉南霜咋咋呼呼的来到姜守中面前,杏眼瞪的老大,“我等你老半天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姜守中歉意道:“昨晚实在太累,睡过头了。”
想到昨晚这家伙确实够忙活,又不像她这个修行之人可以调息修养,少女眼中的不满褪去了,踮起脚尖摸摸姜守中脑袋,“辛苦我家焖面了,等今天结案后放你几天假,好好休息几日。”
对方的亲近举动让姜守中有些无奈,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小弟弟。
忽然福至心灵,姜守中扭头望去,发现走廊下立着一道青裙女子。
青衣如霜,气质出尘。
正是染轻尘。
厉南霜也发现了染轻尘,以为对方还惦记着要把姜守中抢入新院,下意识的挽住姜守中的手臂,挺直的琼鼻微皱了皱,轻哼一声,“走,我们去文心部。”
姜守中被强拽着离开。
厉南霜回头看了眼,见青裙女人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少女不满嘀咕道:“瞧什么瞧,搞得好像我把你男人给拐跑了似的。”
咦?这话好像之前说过?
——
结案过程很顺利。
以姜守中的头脑,完美将葛大生的掏心案背在了兔妖身上。因为上次已经做过记录,在简单核对后,文心部正式将此案结封。
姜守中和厉南霜很清楚,猫妖背后还有很多牵扯。
但这些都和他们没关系。
管好自己的事,不敢管的别管,这是六扇门一向默定的规矩铁律。
厉南霜虽然家世不俗,可有些案件不是她想能碰就碰的。当正义使者的后果就是,稍有不慎便会捅下马蜂窝,连累家族遭殃。
走出文心部,厉南霜忽想起一事,对姜守中说道:“对了,你之前不是问我找武学功法的事吗?虽然功法秘籍之类的没寻到,不过给你寻了一样好东西。明日我去帮你拿来,很适合你。”
“头儿,不用太勉强自己,随便找点拳谱什么的也行。”
姜守中笑道。
厉南霜板着俏脸,一脸正色道:“那怎么能行呢,我家焖面既然要修行,就算拿不出最好的,也不能太差。放心交给我,我一定给你偷……呃,给你拿回来。”
差点说漏嘴的少女吐了吐小雀舌,随即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尽显侠女豪迈。
离开六扇门,与厉南霜分别后姜守中打算去张云武家看看,刚转过街巷,听到少女刻意压低的熟悉声音传来,“姑爷。”
婢女锦袖坐在染府马车上,一手持着马鞭,朝着姜守中招了招手。
姜守中一头雾水,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上车。”
车厢内响起染轻尘清冷的嗓音。姜守中怔了一下,左右看了眼并没有人注意,登上马车弯腰进入车厢。
车厢内燃着一尊檀香小炉,炉身刻有阴阳鱼团。
云烟袅袅升起,萦绕着女人原本就绝美脱俗的容颜更为飘渺如仙。
“卑职见过——”
“这里没外人。”
染轻尘打断他的行礼。
姜守中有些尴尬,双手放在膝盖上端正坐着,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一直沉默。
终是染轻尘主动打破了这份安静,“喝茶吗?”
姜守中有点发懵,这才看到对方身边摆放着一套精巧名贵的茶具,不由感慨大户人家的精致,坐个马车都要品茗养性,陶冶情趣。
见男人没有说话,染轻尘轻敲了下车壁。
婢女锦袖进入车厢,在铺就绘有百鸟朝凤图一方棉毯上跪姿而坐,拿起茶具,开始泡茶。
马车很宽敞,并不显得窄挤。
锦袖本就生的娇俏玲珑,此时两腿并拢,臀部垫在两腿之间,无形间便勾勒出一道弧度颇为丰盈的曲线,将少女青涩与**成熟杂糅成独特风景。
“真不想来新院?”染轻尘问道。
姜守中不愿说谎,苦笑道:“其实我想进入新院,不过头儿待我很好,所以就是……”
“她喜欢你?”
女人询问的方式很直接。
姜守中愕然,对视着女人韵意幽浅的水眸,笑着摆手,“怎么可能,她就是很器重我,而且把我当成是好朋友。不止对我,对老张和老甲也一样。她那性子就是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孩子。”
“我不介意。”
女人语气轻描淡写的说道。
啥?
姜守中呆望着女人。
就连泡茶的锦袖手臂也是一抖,洒出些许茶水在地毯上。她抬头看着自家小姐,仿佛不敢相信这话出自平日那位骄傲的小姐之口。
有着“京城骊珠”美誉的染家大小姐身份何等尊贵,竟然能容忍自家丈夫与别的女人谈情说爱,这要是被其他那些公子哥听到了,怕没人相信。
姜守中无奈揉了揉眉心,“我想你是误会了,我……”
“你其实并不喜欢我。”
染轻尘淡淡说道,“我最开始以为你是贪图富贵,执意要成亲。可这半年来,你并没有主动要过一颗铜板,没有打着染府的旗号浪荡,甚至还搬出去住。
我以为你是贪图我这个人,可你却始终不在意。即便是一个上司,心里的地位也比你的妻子更为重要。人的眼睛不会说谎,态度能给出答案。
你对我没有任何贪欲,贪图之心。
所以思来想去,我觉得你之所以与我成亲,是为了完成给家人的承诺。必然是你的家人给你留下过遗言,让你无论如何也要攀上染府。
我其实理解你的家人,没有哪个父母长辈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既然有一个可以享受富贵的机会,哪怕遭受白眼,也希望能过的好一点。
可是他们忘了你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这样做只会让你更为难,更委屈。自古忠孝难两全,人生亦是如此。而且你心里或许也对我抱有歉意,觉得毁了我……”
姜守中目瞪口呆的听着面前女人的分析。
好,好,好,就该这样脑补。
省得我费劲巴力得找理由。
姜守中内心给妻子点了个赞,频频点头,表示媳妇你太懂我了,太理解我的苦衷了。
不过女人最后的那句话不算猜测。
姜守中确实对女人抱有歉意。
明明不爱,却还要毁了别人的幸福,太过心狠。
染轻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是要卸下心中的某些包袱,目光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丈夫,
“所以,你若是有喜欢的女子,尽管去喜欢,不需要顾虑我。你若决定与她在一起,可以给我一份休书。我染轻尘不怕被别人议论笑话,人生在世本就苦短,我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
姜墨,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我只是觉得很失望。弱小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们俩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若不是你的出现,我这辈子也是绝不会成亲的,因为我有自己的追求。
你因为对父母的承诺,让自己活得不自在。我因为奶奶的恳求,也活得不自在。
我们俩在某一天,注定还是要分开的。
我很抱歉不能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现在不会,以后也不可能去尽妻子的义务。但是只要你一天是我染轻尘的丈夫,我就会维护你,保护你。
你可以当作是补偿,但不能当作是同情施舍。
我明白你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所以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你不希望我插手,我便不插手。前提是我没看到,看到了,就如那天晚上,我会毫不犹豫地保护你。
我染轻尘是一个很好面子的人,你被欺负了,就等于是在扇我的颜面,你懂吗?”
面对女人吐露的真心话,姜守中也决定坦陈自己的情感与想法,
“染姑娘,我确实很抱歉毁掉你的幸福。你有自己的追求,尽管去追,不需要顾及我。如果某一天我们要分开,你给我一份休书就行,我这人脸皮厚,不在乎的。”
姜守中心想。
我都收过一份休书了,不差多一份。
车厢里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这对宛若路人的夫妻在首次开诚布公的谈话后,横在其中的尴尬也少了很多。
染轻尘莞尔,以尾指将柔软的鬓边发丝勾至耳后,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我丑话说在前面,你某一天若喜欢上我,我是不会心软的,痛苦的是你一个人。”
姜守中立即说道:“这个你放心,我对你没想法。”
见女人直勾勾的盯着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姜守中以为对方不相信,竖起手指说道:“我发誓,我真对你没想法,这辈子都不会贪图你,对你不感兴趣。”
“嗯,那就好。”
染轻尘点点头,玉靥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
原本惬意的气氛又似乎沉闷起来。
锦袖苦恼的看着二人,想要劝说些什么却无能为力,端起茶杯递到姜守中面前,“姑爷,先喝点茶。”
“他不渴,谢谢。”
染轻尘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口,看向姜守中,“我要回染府,你要一起去吗?”
这是下逐客令了。
姜守中摇头,“不了,我还有其他事。”
“不送。”
女人朱唇轻启。
跳下马车,姜守中望着渐渐远去的主仆,挠着头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好像又生气了?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