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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陈旧的信纸已经被血渍染红, 模糊了上面的字体。

那些经年被压抑着迟来的感情,似在这一刻达到临界点,疯狂翻涌混乱的袭来, 让人防不胜防。

这些年的思念藏在暗处,被强制性的压抑了生长, 直至现在才突然破土而发, 一夕之间竟成长成了参天大树。

让他有些抵御不了这样强烈的感情, 只能将自己蜷缩起来, 尝试企图以此来换得片刻喘息。

原来他喜欢的一直不是什么夏云乔,从头到尾都只有姜蓁蓁一个人,可是太迟了啊。

连最开始的时候, 也是因为夏云乔在某些时候酷似姜蓁蓁, 他才存了私心,想要夏云乔离开白荼坑, 让她替他带给姜蓁蓁一样东西。

后来所有人都说是夏云乔救了自己,他却将此等荒唐事信以为真。

那些刻板的印象, 让他误以为姜蓁蓁上不得战场,所以才照成如今的局面。

恰逢又夏云乔被敌军抓走,她救过他一命自当报还,本想着救了她之后便两清了。

当年他是从垣国回来时, 才开始对夏云乔的态度转变的,亦是如现在一样突如其来的感情, 所有的情感思念被人悄然转移。

乌谷牲会控蛊。

他此刻像是苟延残喘将要一病惨死的垂暮老人, 虚晃的视线落在地上,那已经无法动弹的虫子身上, 指甲大小, 存在身体里这些年头, 竟也没有见它养好。

悔意懊悔再次澎拜袭来,裴君玉按在心口的手指紧握,似乎这样才能压抑住,可到底还是没有压抑住,再次溢出一口血。

“哈……”带着轻嘲的笑声从他唇边溢出来,笑的是自己活该,这次没有去管嘴角的血,任由着它往下掉。

当年他是喜欢姜蓁蓁的,真的很喜欢她,喜欢到怕她嫁人,所以都一次私心让她等。

她等了,可自己都却忘记了,依稀记得刚回来的时候,他对她还隐有种不屑,还有那未经证实的评价,以及冲动的上门退亲侮辱她。

可尽管如此他怎么舍得,这样残忍对待这个等了他七年的姑娘?

整整七年啊,人生能有几个七年,她将最好的青春年华都用来等了,而他却当她面说要娶其他人。

即便是受蛊虫影响,也无法磨灭对她造成伤害的事实,不管是蛊虫还是其他的原因,这都不是借口,因为伤害是他由亲自赋予的。

想起是自己一点一点的将她眼中的光磨灭,直至现在她已经对自己毫无情意,唯有两不相干的冷漠。

裴君玉眼眶肿胀得酸痛喘着粗气,他有些呼吸不畅,压抑得很难受。

从出生开始他哭的次数屈指可数,此刻他却因替姜蓁蓁不值难受得受不住,发出呜咽,像个丧失一切的人。

他该和她道歉的,不止是道歉,还有想要见见她。

想要站起身去找姜蓁蓁,可站起身便天璇地转,因气急攻心裴君玉一头倒在地上,半响爬不起来。

乌谷牲这个报复埋的挺久的,怪不得他杀了吴先知之后,乌谷牲遇见他之后还能这样平静,甚至是表现得毫无芥蒂。

明明这人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竟然也会这样掉以轻心,此乃兵家大忌,他中了圈套,所以白荼坑那些年他输得一败涂地。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裴君玉想起了一件事,能让他生出惶恐和害怕。

千军万马立于城墙下高呼要他性命,他都可以不生怖,冷然处之,可偏偏现在却生出了如浪潮一样袭来的惧意。

姜蓁蓁被乌谷牲带走控制过……

不日,镇国将军府的上虞将军偶患恶疾,很快就川了出来。

裴君玉如今掌管着两江兵马府,谁都可以倒下,唯有他不是轻易能倒下的人。

所以宫中安排了无数的御医前往看病,却都不见好,人还迟迟不醒。

大家都诧异也不知是发生了何等大事,导致一个常年行军锻造出来的人,直接因气急攻心身体一下亏空得厉害。

相比将军府这件事上升到了国之大事层面,另外一边谢右相又再次登门拜访了长信侯府。

众人见之,暗想大概是为之前的谣言。

那天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是在谢右相离去后,长信侯久久立在原地眺望失神。

他倒是没有想到他这个女儿不仅嫁得好,还……

思此过了一会儿,长信侯眼神微动,轻叹息一口气还是转身去找了姜蓁蓁。

“爹爹?”

难得一见的人竟然出现在自己的院子,姜蓁蓁放下手中的花,上前欠身请安,引人进来。

转头嘱咐杏儿在外间院子摆好茶水,全程态度恭敬丝毫没有因之前产生任何怨怼,却也没有了之前的亲昵之情。

长信侯驻足认真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当年的姜蓁蓁,她固执己见,曾任性一人上过战场救人。

也是从那之后她便变了,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般,渐渐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处事落落大方,亦是习惯众观保全大局,且端庄持重从未让人操心过,可也好像失去了该有的娇俏。

这段时间对她这样苛刻,不见她有一丝怨言,长信侯长叹一口气。

可有的事并不是表面看见的这样,他也是有不可言的难处。

听着长信侯的叹气,显然是有让人头疼的事要和她商议,姜蓁蓁垂耳恭听等着他开口。

果然长信侯叹息一声之后,久违温和的目光落在垂头懂事的女儿身上。

长信侯斟酌言辞道:“蓁儿,你和谢亦的事儿是如何打算的?”

谢亦前途不可限量,而且沾着皇室,上有当皇后的姑姑,太子为表兄,最受宠的公主为表妹,还有朝中分量不可轻视的谢右相。

下又有当值指挥使的大哥,就连他自己也是接了晋州的事宜。

晋州乃一国之根脉,足以可陛下这方对于他的信任,假以时日必位高权重。

往大了说,指不定陛下会让他直接接管右相的位置,这也不是不无可能,谢亦的前途是肉眼可见的。

想起谢右相上门来讲的话,长信侯现在都感觉是在做梦一样。

让他心动和哑然的是,谢亦这样的人竟然情愿以后的孩子随姓姜,虽然未明说入赘,却已然堪比入赘。

这般好的亲事放眼整个庆朝,恐怕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了,所以他才想来和姜蓁蓁商议,想看看她对待谢亦是如何想法。

平心而论,其实谢亦这些年的表现真的很不错,京都不知道多少妙龄女子抢着要进谢府,都不见有成功的。

结果对方为了娶他女儿,竟然会愿意退步于此,可见用情之深。

听到长信侯询问的语气,姜蓁蓁便知道他们肯定是已经查过了,不然不会直接上门来问她是如何打算。

“爹爹,我与谢亦……不合适。”微微嗡动唇,慢慢吐出来这句话。

想起乌谷牲,还有自己身上迟迟未解的蛊,她还是觉得这件事便这样算了吧。

长信侯对自己的女儿是有一定的了解的,虽然这些年是敛了锋芒,对有的事儿固执己见依旧还在。

但是女大当嫁,当年她非要等裴君玉,他也允许她等。

可如今这门婚事已然是作罢了,她若是还是圣女备选人倒也罢了,可现在她什么也不是,不同人定亲那里能行。

“你看你这人不合适,那人不合适,你可知你已经二十有一了,再过几个月便已经是二十二的姑娘了,

眼下谢府这样的高府门第还肯放低姿态,甚至是顾忌我们侯府无后,让以后你的孩子可以跟着侯府姓。”

“蓁儿,有的时候为父总能感觉到你是个很有自我主见的女子,这样固然是好的,

可是你可知见女儿迟迟定不下姻缘,为人父母的心该多难过吗?你娘为了你的事愁得两鬓泛白,我亦是如此。”

长信侯叹息一口气,想当年侯夫人十八嫁他,年芳十九时便已经生育了嫡子。

再看看眼下,女儿已经二十好几了,还未见姻缘,并非他虚言,侯夫人也是真的为此愁得也不能寐。

姜蓁蓁闻言心中亦是为之悸,神色微动的抬头看着长信侯。

眼前韬光伟岸的父亲白发已经生了,远不及前几年那样的精神,而她娘亲每隔一段时间便旧疾缠身,药也不能离身。

她何尝不想当个让父母省心的女儿,可她也有自己的坚持,不爱不成书的,无端害一人她已经干过一次了,实在不忍心这样对谢亦。

不过谢右相那边,竟然会同意这样苛刻的条件,倒是她没有想到的,让她忍不住想起的谢亦。

只是谢亦那边,从她那些话出口后,他当时表露出来的情绪全然是被伤透了。

只怕也不可能再喜欢她了,谢亦那样的傲气,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会执着她一人。

谢亦远赴晋州,姜蓁蓁猜想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她在京都总会相遇,留在这里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他才会选择离开的。

想到自己的那些话,姜蓁蓁愧疚心起,垂下眼眸藏在手袖里的手暗自捏紧。

“蓁儿,你也知道爹爹活了大半辈子,从一开始就在白发送黑发人,侯府清泠,你权当圆了爹娘的心愿,留个孩子也成啊。”

长信侯是真的老了,大概是老后的通病,他也开始向往着普通人家的子孙成欢膝下,可偌大的侯府也只留下了姜蓁蓁一人。

姜蓁蓁微微叹息,自然是能与父亲深同感受,只是她现在已经和谢亦那里已经闹僵了,而且还是她对人有亏欠。

人家谢亦都已经都前去晋州了躲她了,可能他都不知道谢右相又上门来说亲了,所以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心思。

“爹爹,女儿不想……”面对两鬓发白的长信侯,姜蓁蓁最终还是咬唇摇头,有的事不是一言两语久便能讲清的。

结果长信侯那边却是铁了心要促成这门亲事,任由姜蓁蓁怎么劝说都没有用。

长信侯见怀柔政策完全没有用,还是态度强硬的对待这件事,直接敲定了。

哎!

姜蓁蓁站起身看着转身离去的长信侯,眼中划过一丝失望,她的父亲从来不会在乎她的想法。

等长信侯刚走,没有会儿候夫人也相续过来劝说,话里话外都是询问这门婚事她如何看待。

面对两人姜蓁蓁谁也没有松口,谢亦只怕现在都恨死她了,怎么可能会同意这门亲事。

最后侯夫人表情悲切的,暗自怨自己当娘的当面没有给女儿掌好眼,不然也不会促成眼下的情形。

另外一边的尚佳公主一样,本就一直想要姜蓁蓁当她表嫂,听闻右相上门交换庚帖,好奇心起也约过她一次。

猜到大概也是为了同样的事,姜蓁蓁虽然头疼但对方是尚佳公主也推不掉,只好前去赴约。

来到公主府时,娇艳明艳的尚佳公主正在院子命人掌画像观看,时不时的还会同旁边的人议论几句。

画像中的这些人,都是京中前途无量的适龄公子,是皇后提前送过来给她过目的,若是有喜欢的便可以招为驸马。

以前只知道尚佳公主受宠,却没有想到尚佳公主受宠这个程度,就连夫婿都可以自主选择。

大庆的公主大多都是前去他国和亲,如若不然就是赐给权臣,像这样自己先掌眼的几乎找不出来几个。

“哎,蓁蓁你来得刚好,快来帮我瞧瞧,这些人如何?”

尚佳公主闻声抬头,看着从外面款款而来的明媚女子,眼中浮现笑意。

十分自然随意的抬手,让宫人搁下一副画像摊在案前,方便欣赏点评。

尚佳公主将人拉在案前,上面摆放着的人都是京都新贵,不管是容貌还是前途都是一等一的好。

姜蓁蓁一眼捎过去,有好些人其实都能叫得出名字,她不是尚佳公主,一般情况下是不能肆意探讨男子的。

可尚佳公主还抱着她的手臂摇了摇,语气带着娇气让人不忍拒绝:

“姜姐姐,这里只有我们俩人,你就帮帮我瞧瞧吧,我实在是看得眼花缭乱了。”

尚佳公主其实对嫁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反应。

她是公主,天生凌驾所有人之上,哪管他前途怎样,只要生得好她便瞧着欢喜。

找姜蓁蓁过来,也不过是为了她那不争气的表兄,人都快半只脚踏进家门了,结果他倒好,不听众人阻拦的非要跑去晋州受苦。

受不住尚佳公主的娇音,姜蓁蓁无奈还是认真的看了看,最后拿了几个人出来,将画像摆在上面。

这些人都是据她所知还可以的人,人品相貌还有家世都不错,也没有什么坏名声。

姜蓁蓁以为自己选的人没有什么问题,结果尚佳公主从她挑出来的那几人中,仔细反复看了看最终却看笑了。

被笑得莫名,姜蓁蓁亦是有些羞赧的脸红了,早就说了她的眼光也不行,不然当年也不会看中裴君玉。

不过裴君玉其他虽然不行,但那张脸确实不错,也算安慰她眼睛没有瞎得彻底了,姜蓁蓁暗自在心里讽笑。

其实尚佳公主根本不是笑的其他的,而是笑姜蓁蓁选出来的这些人,总觉得瞧着有些熟悉才想发笑的。

“蓁蓁,你来瞧瞧他的眼像谁?”尚佳公主戏谑的将人拉过来,伸出修长的手指了指。

姜蓁蓁跟着看过去,顿了顿唇微微嗡动,无声的在心里回复。

像谢亦,但是没有谢亦的眼好看,这人的过于狭长了些。

尚佳公主指完这个人又拿出另外一副,一连指了几处,然后含笑等着听姜蓁蓁解释。

“这些眉眼我瞧着都有些熟悉,不过却没有那人好看,但总归是有些相似的,我竟还不知你是喜欢这样的相貌,和我那表哥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说:

关于番外已经看见宝们的留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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