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早年刚到湖南,游历过湘西一回,这里的山水层峦叠嶂,在半山峭壁上,还能听到悬崖下密林中溪河的声音。入暮之后,山中的也不会完全黑下来,能看到一层薄薄地冷光打在所有的山上。中间薄雾忽浓忽淡,看不分明。
先来的人已经多方探查了他猜想的几个方向,都分布在这个山谷的几个角落中。火车,一定是从这个区域的某一座矿山开出去的。
张家人入湘以来,遵循张家传统,在整个湖南民间放了很多的眼线,这些张家人多和当地各种职业的人混迹在一起,张家出去下地,都会有非常熟悉风土人情的人做接应。
晚上驿站各路商贩都升起了炉灶,在悬崖的石阶上烤馕的烤馕,煮胡辣汤的煮糊辣汤;有猎户烧烤野味,用上各种辣子粉,香味传遍整个山谷。这一条长龙般的通铺顶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火灯风灯,远远看去,就如同聊斋小说中的狐仙鬼市。
张启山和衣休息,冷风从木架下的悬崖灌上来,副官已经在附近吹起了蝙蝠哨,等待当地张家人回应。齐铁嘴则被南北东西各种香味迷的神魂颠倒,提溜着钱袋到处讨要,不一会已经抱着各种串串火烧回来。
张启山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他就道:“佛爷,佛爷,得亏跟你来了,想不到这荒郊僻岭还有如此盛世,要不你来几个尝尝?”
张启山默默道:“出来行走江湖,乱吃东西,老八你让贤吧,反正也活不久。我看吴家铺子那边,吴老狗的狗都不吃这些。你应该去吴家点卯深造一下。”
齐铁嘴看了看手里的食物,又看了看四周南来北往的商客,轻声问道:“不至于吧,佛爷。我看这儿民风淳朴,老乡一个个多可爱啊,江湖险恶,我又不是没经历过,你们张家人太过谨慎。难怪讨不到老婆。”
正说着,副官回来,带回来一个脚夫模样的中年人,张启山眼睛一亮,翻坐起来,“老倌,怎么样?”
“这一带是霍家的地盘,湘西霍酒香,这里最近出了几个大买卖,霍家的盘口油的很,半截李的人一直想找借口把这个盘口清出去。霍家的高手全守在这儿。启山你的脸大家熟悉,你要小心。一入村很容易被人发现。”张老倌落下来点烟,他的手指已经熏黄,不是开口的官话,都不会相信是张家人。
齐铁嘴愣了一下,擦了擦嘴边的酸汤油,说道:“呦,佛爷,我还真没想到,这儿是霍家的地盘,霍家当年掌管九门,你一个北方人,来了就变了天换了皇帝,霍三娘不会轻易就范。您现在靠的是长沙布——”他话未说完,副官一下轻拍了他的下巴,把他打了一个磕巴。
齐铁嘴立即反应过来,忙四处看了看,轻声道:“您是靠着枪炮的脸面,光论下地的功夫二爷家和霍家都是练的童子功,霍家可不服您前后三百年的风水。咱们在这儿出现,三娘会不会认为咱们在帮着半截李对付她呢?”
张启山靠住栏杆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朗月,他根本没有思考霍家的事情,事实上一旦长沙保卫战打响,将不会有九门的分别,城里只有中国人和日本人。
他看向张老馆:“其他让你查的呢?”张老馆道:“火车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这里山势复杂,如果有矿山铁道暗中在林子里修建,起码几年时间,且这里草木茂密,这边修了那边就被灌木藤蔓覆盖,没有一两个月的前期休整,也是无法忽然启用的。我问过这里各个寨子守夜的,都说没有听到过火车的动静,倒是好几个人都说,他们听到过另外一种奇怪的声音,不应该在这个地方出现。”
“是什么?”齐铁嘴忙问。
张老倌道:“他们在这个月某天晚上,守夜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听到山谷中有几百个人一起打铁的声音。几个人听到的都是回音,都说不知道是哪个寨子里有那么多人在打铁,整个山谷都听得到。还有说是山里藏了一块天铜,有神仙在这里锻剑。”
张启山看了看山谷,齐铁嘴刚想继续追问,他就摆手:“铁轨在地下,这些山中可能有几段是中空的,干涸的地下河里没有树木,这里的矿很多都是日本矿主,他们在这里经营了那么多年,在河床藏一条铁轨应该不难。打铁的声音,是火车开过,铁轨和河床紧压的动静。”
“不错,就是如此。”张老馆道:“启山,这风水盘褂,回声和山势有关,只有几个地方能听到地下的声音,找个好的风水先生,应该能算出铁轨在地下哪个方位。”
张启山转头就看到背过去的齐铁嘴,“八爷。”齐铁嘴摆手:“奇文诡事不看,佛爷你也懂风水,你没看出来么?这条山,叫做鬼踩莲花,前面一共九个山头,九鬼踩莲花,那是我们九门提督的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