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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阴谋诡计

人与畜牲最大的区别,是有良知与道德。个人权力欲望的膨胀是作恶的根源。这样的人即便坐上了高位,在作派上却像无利不贪、无缝不钻的小商小贩。

下午罗浩一到办公室,就在工作群里要求修改森林岛的海报系列稿,“颜明月你写的这是什么玩意,重写。”恶劣的语气中夹带着满满的嫌弃。

“哪些地方有问题,说具体点我才好改。”

“整体不行,换方向重写,自己考虑。”

颜明月胸腔里的怒火在熊熊燃烧,她强压着火气闷声改稿。

李依依嘴角泛起一丝开心笑意,她立刻在网上找柯扁台聊天,“明月又被总监折磨了。”

信息发过去,到了第二天柯扁台都没有回应。气得李依依牙根发痒,心里暗骂起来,“竟然不回我信息,有什么了不起,妈的。”然后将柯扁台的联系方式全都删除。

李依依还忿忿地将这事告诉颜明月,“我给柯总发信息没回,已经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

颜明月看看李依依,却不想说话,只是觉得奇怪。当初她跟柯扁台也算是闹矛盾离开的,竟然事后还联系,看来在不计前嫌这事上,李依依的表现比自己大度。

一家开发商w公司招策划,打电话给颜明月。中午她趁着休息时间去面试,走十来分钟路到那家在别墅里办公的公司。

营销总监是个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在一个十平米左右的促狭小办公室里,与另外两人一起办公。

营销总从公道杯里倒了半杯茶给颜明月,然后问她工作上的事。虽然颜明月没少遇到渣透了的男领导,见过为数不多的女领导几乎都很强势,但咄咄逼人的气势在这个营销总身上倒是没感觉到。

“为什么离开奥田呢?”

“没什么,缘分尽了就是离开的时候。”

颜明月平静地说,对方面带和气地轻声笑了笑。

“愿意到外地驻场吗?”

“适应不了,我在滇市住习惯了。”

“其实现在交通很方便,平时工作日在项目上班,周末可以回来的。”

颜明月不回应,只是对营销总笑了笑。

对方继续说,“我对下属不苛刻,平时忙完工作就是喝喝茶,这边工作还算轻松。”说着又往颜明月还未喝过的一次性水杯里添了些茶。

听到这,颜明月开始怀疑,这个营销总跟柯扁台可能有过互通,不然不会提到喝茶。以前柯扁台曾问过她喝不喝茶,她说经常喝。

面试到半途,营销总将颜明月带到大门处的小客厅继续聊,赶上有人从外边回来,而门又关着,营销总让颜明月去开门。起身那一刻,她有点怀疑这是不是服从性测试,看听不听话。

半小时后面试结束,营销总让颜明月好好考虑一下。

回公司的路上,颜明月回顾过往的面试情况,自从离开奥田后,去很多公司面试时,常会有人提起奥田与柯扁台,她开始怀疑,柯扁台有没有在背后捣鬼。

对面试官说缘分尽了就离开,仅是给彼些留些体面,并不代表她不恼不恨。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被算计欺负还要高唱感恩的心。

颜明月把面试情况告诉李依依。

“w公司的推广是奥田在做,一个月两万五的服务费,我离开奥田前刚签合作的项目。”李依依漫不经心地说道。

“难怪她问我为什么离开奥田。”因为要驻场这事,本就让颜明月不喜欢了,若去还会跟奥田打交道,就更不想去了。

罗浩看颜明月最近都黑着脸,虽然安排的工作都认真完成,但明显夹带情绪。他觉得该好好教训一下她,便发信息过去,“你现在的工作态度有问题,很大的问题。要干就好好干,现在哪家公司不加班,想要高工资不想加班,可能吗?”

“我的工资高吗?!高吗?!高吗?!”颜明月的愤怒隔着屏幕都能嗅得到。

“想要高工资得先做出成绩。”

“成绩还不是你们一张嘴的事,好差全由你们说了算。既然我很差,干嘛让我帮别的项目写稿子?”

“其实工作你要懂变通,可以玩到十二点再走,这样你就可以下午才上班。”

看到罗浩口不择言地转移话题,颜明月很无语,已经没法沟通了。

她在心里抱怨,你怕一个人孤单寂寞不想回家,自己待在公司没问题,但别让我给你陪班。活干完了不让下班,还要故意折腾人,给老板当狗腿子也就罢了,还要在我这当导师。

“我辞职!”颜明月怒气冲冲地发给罗浩,他没立即回复,而是拿起火机啪地一声,点了支香烟,带上手机离开座位走出办公室。

过一会罗浩回到工位,一顿噼里啪啦地猛敲键盘,“你现在的态度有问题,工作的时候要有眼力见,就算你手头的活已经做完,老板没走你绝对不能走。”

罗浩的行为把颜明月气得直翻白眼,我都说不干了,你却还要来洗脑,让我当个不得反抗的狗奴隶。此前所有怨气累积起来的矛盾,令颜明月不想再跟罗浩多说一句话。

看到颜明月不理会,罗浩契而不舍、一本正经地写了一页文档发给她。文档罗列出十余条公司对员工的行为准则要求,最显眼的一条提到,“要高度认同公司文化,服从老板所有安排。”

她并不知道,这篇文档是罗浩在她提辞职后,出去打电话告诉曾倩,由曾倩亲自写出来的。

颜明月从通篇文字里看到了核心表达:“要深刻领悟、认同公司文化,遵照老板意思高效完成工作,不得有半点反抗。”她嗤之以鼻,对着屏幕盯了好久,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整篇文档都写满“压榨”二字。

她在心里暗骂,这脑洗得,公司文化就是工作宁可不要钱也要往死里服从老板,命都不要也要为公司加班干活。

你的工资是我的四、五倍,跟着老板吃肉,让我吃草为公司卖命,甚至连草都不舍得给。

“我伺候不起,安排交接吧。”颜明月向来吃软不吃硬,但在人渣面前,则是软硬不吃。她发了火,罗浩还火上添油,此刻心头正烈火烹油呢。

然而罗浩却对颜明月的话视而不见,开始布置新工作,只是在语气上缓和了一点。而颜明月虽然很想离开,却还是担心祼辞之后的各种不确定性,最终没有硬气地甩手走人。

她始终想不明白,明明活都做完了,为什么总想让人待在办公室,工作比的是能力,而不是比谁在公司里坐着的时间长。

直到多年后,傻乎乎的颜明月才看懂真相:给不高的工资,没积蓄就不敢辞职;工作量多到连饭都不能正常吃,就根本没时间思考,也就不会想反抗;频繁打击自信心,以致于认为自己能力很差,就生怕丢了赖以生存的饭碗。

这一切行为,只是为了更好控制住员工。而这么拙劣的职场规则,却是颜明月在多年间,挨了无数次现实毒打后才醒悟的。

曾倩能靠爬上老板的床换得总经理的位置,此后又抢了老板的客户自己当老板,这种女人手段可不比那些老奸巨滑的男人差。跟曾倩在博田广告工作过的同事曾说,这女的狠起来,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又是一个加班夜,凌晨一点多钟,屋外狂风大作如万马奔腾,暴雨扑棱棱地击打在窗户玻璃上。办公室里灯火通明,除了设计部的几个设计师之外,创作部仅剩下颜明月与罗浩,客户部还有肥仔。

颜明月负责的两个项目明天同时提案,下午过了五点钟才通知她要做阶段营销方案,到现在还没做完。

李依依和陈琳十点多钟已下班回家,平时这俩人有工作搞不定时,罗浩常让颜明月帮忙,但今晚她的急活,却没有一个人帮忙。

此时只有一只早已入睡的狗趴在颜明月脚边,偶尔在睡梦中发出几声唔唔的低吟,也不知是不是梦里在吃鸡腿的开心叫唤。

颜明月用脚安抚着说梦话的狗儿,这是飞脑养的拉布拉多,叫蒂尼,是一个客户送给曾倩的。一直养在公司里,从未走出过公司大门。

因为没有人教,又有些小调皮,常会挨同事们暴揍。有时候颜明月会想,那些打狗的同事中,有没有是因为被客户折腾,对公司不满,继而将愤怒发泄到狗身上。

有人曾将一双新皮鞋放在办公室里,晚上被蒂尼当玩具啃了个面目全非,第二天被打得惨叫连连,四处乱逃。

在进飞脑之前,颜明月对狗很恐惧,十米之外看到都会四肢僵硬,杵在原地不敢动。后来看到蒂尼只有挨打的份,从未咬过人,也就不再害怕。除了狗毛满屋飘,以及随意大小便这些毛病之外,她觉得这算是只可爱的狗狗。

颜明月有一次点了酸菜鱼外卖,把蒂尼叫到身边,给它吃了点鱼,结果连着两天在下午上班时,它提前五分钟到颜明月的身边,轻舔叫醒她,极通人性。

仅是给它吃了一点点东西,就懂得为别人做事。每当颜明月看见蒂尼又挨打时,常会有一种小狗投靠错人家的感慨。可再一想,它有得选择吗?

它没有。那二百多平米的办公室,就是它出生送人后唯一的天地。

此时偌大的办公室里,因为几个男人在抽烟而烟雾缭绕。除了屋外暴风雨带来的噪音,设计师快速操作键盘做稿的声音,还有罗浩与肥仔打网络游戏时,音箱传出的声响,以及因为玩游戏兴奋发出的狂笑声。

已是凌晨两点钟,空调风口直接对着颜明月,她身体冷得发抖,心里却是火冒三丈。

她阴沉着脸,起身去将空调温度调高并转了风向。这个细节被远处的大卫看到,冲着身旁用设计部电脑玩游戏正嗨的罗浩说,“你怎么让明月一个人做事,你在这里玩呢?”

罗浩正沉浸在游戏激战中,嘴里斜叼着香烟,眼睛紧盯屏幕,手指猛力且快速地把键盘敲击得噼里啪啦响,一副与他无关的理直气壮,“这是曾总要求的。”

“那你也不能这样玩游戏让人干活呀。”罗浩这才将游戏音响关了,另一边的肥仔也不再肆无忌惮地狂笑。

都说是加班,可有人加班赶工作,有人加班玩游戏。

颜明月在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自己部门的总监,还远不如设计部门的总监好。可说到底,最坏的还是老板。

快四点钟完成两个项目的方案提交后,颜明月冷漠地在网上给隔着两个座位的罗浩发信息,“明天我要休息一天。”说完立即关掉电脑回家。

快中午时,电话铃声响起,颜明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看手机,是在银行上班的大学同学伍娇打来的。两人以前是同桌,毕业后一直保持联系。虽然同在一座城市,甚至上班的地方相距很近,却并不常见面,平时电话联系也不多。

“喂。”颜明月小声打招呼。

“喂,怎么声音这么有气无力啊?”电话那头笑嘻嘻地问。

“今天五、六点钟才睡的。”加了通宵班的颜明月累到不想说话。

“到现在也睡六个小时了,快起来吧。”伍娇依旧笑着说。

“你怎么能拿正常睡眠跟熬通宵的时间比呢,不一样的。”颜明月虽然休息了小半天,但整个人就像被掏得只剩半条命般。

“那到时间也要吃饭啊,快点起来吃午饭吧,我也吃饭去了,拜拜。”

颜明月心想,这个伍娇,打个电话来难道就是为了吵醒别人?挂掉电话在床上又赖了半小时,她才起床洗漱,给自己煮了碗面条简单对付一餐。

吃过午饭的颜明月上网闲逛,下午三点多钟时,老陶给她发来信息。“妞,回来,需要你。”

她感到奇怪,自己难得休息,老陶就来联系,怎么这么巧?

你需要,我就回去?颜明月本想爆句粗口,但迟疑片刻,还是在电脑前打下一句,“你觉得还有这个可能吗?”

“有。我们都想你了。其实柯总挺器重你的,你走后他一直念念不忘,常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说明月走了好可惜。好几次问我,明月还能回来不,今天又跟我提起这事,他想让你回来,又拉不下脸找你。”

颜明月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这番话,没有任何感动,嘴角扬起一丝鄙夷的冷笑,这小子真能睁眼说瞎话,不过这狗腿子当得倒真是尽职尽责。

柯扁台当初不是对李依依挺满意的吗?而且不久前,李依依不是说怀念你们奥田的中午饭吗,怎么不找她,偏要来骚扰我?可真讽刺!不是要快乐吗,找李依依要去呀,我哪有给快乐的能耐呀。

老板只可能在有钱把他养得肥头油脑时才会觉得情绪价值很重要,一旦少了经济价值的供养,情绪价值就一文不值。

曾经给柯扁台带来快乐的人,如今他竟然不觉得快乐了,无非是原本能揣兜里的钱跑了,没钱如何快乐得起来?

其实当初算是柯扁台把颜明月给炒掉的。从入职到离开,一路的刀光剑影,她被那个衣冠禽兽的前老板用手中的权力之刀,都快捅成筛子了,她脑子又没病,还回去让他继续捅刀。

老陶看颜明月没回应,以为她心动了,便继续说,“回来吧,公司现在钱不是问题了,能给到三千五。”

颜明月气得咬牙切齿,瞧瞧,就算想让人回去,还不忘内涵地踩别人一脚。

老陶的“钱不是问题”,大抵是柯扁台的意思,是说当初我离开是因为钱?以为凭着一句话就能推卸责任。这种为自身所犯过错推脱的伎俩,既拙劣又无耻。

信用二字,在柯扁台身上早已是负资产,他却还以为自己有身价。

而且,飞脑的工资是三千五,你现在说给三千五,难道奥田的三千五比飞脑的香,贴了金?

颜明月再一想,看来他们对自己现在的工资是了如指掌,这又让她添了几分厌恶。

她想起以前柯扁台找她谈话时,说他不在乎钱,这种话从他嘴里吐出来,就像夜场女谈贞洁。

很多时候,越是说不在乎钱的,越是能从这种人的行为中,看到其对金钱的贪婪欲望。中年油腻男心里拨弄的小算盘,可比那些想靠姿色赚取利益的女人,要现实且更狠得多。

颜明月不否认自己的离开与钱有很大关系,若不是因为钱,她也看不清柯扁台的真面目。

当然也必须因为钱,不然难道为了让自己因为没钱而过苦日子,为了让柯扁台有钱吃得更脑满肠肥?为了被他压制,为了被他玩弄,而选择留在那破地方?然后盼他哪天心情好,施舍一点小恩惠,她还要感动到眼泪鼻涕满脸横流地跪着谢恩?

有人凶神恶煞地打你几大巴掌,然后又装得慈眉善目画出一个大饼,强迫你吞下。

有些过去,本不该忘记。记住不是为了伤害自己,而是为了不再被伤害,伤害你的人只会反复伤害你。不要浪费时间原谅他们,也不要浪费时间怨恨他们,但要时刻记得并保持清醒。

颜明月越想越气,憋着一股子怒火猛敲键盘,以致于小电脑桌都跟着颤动起来。

“奥田缺不缺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柯变态缺德。狗屁器重,当初你和李依依负责红河水城,你们的工资都比我的高一倍多。非得说器重,那就是在欺负我这个拿少钱干多活的老实人方面,确实挺器重。然后还时不时对我责骂挑刺,还侮辱我是给多少钱干多少活。干最多的活,拿最少的钱,挨最多的骂,这就是柯变态的器重,职场pua被柯变态运用得炉火纯青。别既当坏人,又立牌坊,还想让我对他感恩戴德。既然当初干得出让人仇恨的烂事,就得有遭人嫌恶的担当,我没文化别来跟我说话。柯变态大概是忘了他当初说过的一句话,‘地球少了谁都照转,别太高估自己。’我谢天谢地谢他妈的,但请他妈的别在我面前转。还有脸说可惜,柯变态哪里是可惜我的离开,无非是可惜一个给少钱,干多活,还好欺负的傻子离开。我上班努力工作,并且做到让客户满意,无非就是图金钱、图前程、图开心。柯变态那鸟地方,一样都没有也就罢了,还要往死里算计、折腾。还想让我给他卖命,我是图他毒如蛇蝎、贱至无敌,还是图他表里如一的丑陋不堪、烂似流氓?”

都快气到原地爆炸、七窍生烟的颜明月,在键盘上敲完这段话后,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停留在回车键片刻,最终还是将满腔的愤怒与怨气删掉,换成一句话,“回个狗屎!”

“哈哈哈哈,还是这么有个性,我喜欢,快回来吧,我们需要你。”老陶发了个骚气十足的勾手表情包,颜明月心里又升腾起一腔怒火,这小子依然自信得很无耻。

“老柯他说给工资不只看能力,还看能不能给别人带来快乐,我可没能耐给他快乐。老柯还骂过我,说‘地球少了谁都照转,别太高估自己’,他不记得,我可记得一清二楚。在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吃回头草’这四个字。以后别再提这家公司,我恶心。”

老陶发了个尴尬表情包过来,又说了一句,“你的包容度缺乏弹性。”

她不想再理会,真是可笑,对你们这类人需要包容?呸!

她的世界很简单,用专业能力体现价值,以此获得匹配的回报。如果有人想玩花招,那就从她的世界出局。

颜明月心里怨气很大,柯扁台以前给李依依高工资,想必她让他很快乐。后来李依依带着不满离开奥田,这两个吃肉时在颜明月面前吧唧嘴的人,究竟是谁让谁不快乐了?

颜明月不知道那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李依依在离开奥田后,数次找柯扁台聊天,都表达过还是觉得奥田好,这个老板竟然没让给他快乐的人回去,而屡屡想找没有快乐给他的人吃回头草。

职场中能别人快乐固然也是一种能力,老板认为情绪价值高于经济价值也无可厚非。可当初能创造经济价值的人被欺负走了,此后还要百般纠缠,那是臭不要脸。

一想到这些,那个肥头油脑,大腹便便形象又浮现在颜明月脑海里,让她愈加恶心,她努力逼自己掐掉这些记忆。

当初柯扁台嫌弃颜明月的性格内向说话少,对那些专业能力不如她的外向同事很是满意。他却不去想,为什么是性格内向者工作做得好,以及为什么不去要求性格外向者在专业上赶超内向者的水平。

内向者需要通过独处来恢复能量,是向内的累积。在外向者掌权的价值体系里,内向者不会如鱼得水,甚至会如深陷泥潭。

柯扁台并不是多外向的人,但内向的颜明月显然不能讨他的欢心。他无非是想要有着火热妖娆风情,又能力超强的女人去舔他,而内向到冷若冰霜的颜明月不能让他满意。

然而她努力在工作中做得比别人出色,就是为了不必靠卑躬屈膝的跪舔,去挣那仅够温饱的二两碎银。

颜明月骨子里终究是骄傲的,对于柯扁台,以前未瞧入眼,如今亦瞧不上,以后更不可能。

柯扁台这种唯独对颜明月既要又要还要的贪婪,在她后来入职的众多公司里重复上演。像柯扁台这类人不会去反省,当你看到一个人内向,不善交际时,可能是你不配让别人对你展示侃侃而谈的一面。

老陶转身告诉柯扁台,颜明月不愿回来。

柯扁台很失落,当初春节前让颜明月离开,本意不是真的想让她走,而是看她状态不好,特意让她休息调整心情。等过完年加钱让她回来,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多给她工资,也免落人口实说他偏心,恰恰是因为太想对她好,才这样用心良苦。自己这是为她的前程着想铺路,可如今她却将自己当成仇人,把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叫老陶找她回来也不回。

柯扁台又恼火,要不是那天明月跟老陶在办公室里说笑太开心,他也不至于失去理智,在临近春节一个月时同意她离开,还有那个李依依,也是影响他做这个决定的祸根。

柯扁台觉得颜明月是个难以琢磨的姑娘,说她想要钱吧,让老陶说能给跟飞脑一样的工资了,她还是没回头。说她不想要钱吧,让她知道李依依的工资比她高,告诉她想要高工资要给别人快乐,她却整天朝自己黑着个脸。

刺激她要么像个闷葫芦般不吭声,要么暴跳如雷在办公室开骂,却不懂如何让老板开心。长这么大个人了,要让别人教她行走社会的规则,还不肯学。

其实说给三千五工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柯扁台原本计划着,这样可以堵住大家的嘴,不能说他对她有所偏爱,到时颜明月跟他讨价还价一番,他再加一点,那就皆大欢喜了。至于加多少钱,那就看颜明月的本事了,利益要靠自己争取。可这个女人如今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他想帮她都没法帮。

没等来颜明月重回公司,柯扁台依旧不死心。此后除了时不时通过颜明月周围的人告诉她,自己常夸她,让她知道自己的念念不忘之外,他还让身边朋友找她去面试,然后旁敲侧击试探颜明月对他的印象。

“为什么离开奥田?”“觉得你现在的公司跟奥田比怎么样?”“你以前在奥田工作过吗,我跟柯扁台是朋友。”诸如此类的面试谈话,颜明月经常听到。

在面试官面前说前公司的坏话是大忌,所以颜明月在每次问话中,会隐藏自己对奥田与柯扁台的怨气。而这样的行为,却让柯扁台觉得颜明月对他及公司还有念想。

加班后休息一天的颜明月再上班时,罗浩对她的态度略有缓和,但他与李依依、陈琳显然走得更近。创作部四个人,那三人常在一块吃饭说笑,而颜明月则像个局外人。

在工作上,罗浩依旧常发李依依与陈琳写的文稿给颜明月,说她们写的好,同时又继续让颜明月帮她们写稿。

颜明月觉得自己就像个大冤种,一边要承受别人在工作上的冷嘲热讽,一边要帮别人写稿擦屁股,一边还要苦大仇深地看着别人开心玩乐。

她与那三人只同悲不同喜,只共苦不共甘。

自服务森林岛以来,这个在深山老林里的项目即便在淡季,一个月也卖出了三百多套房源,稳居当地销冠。

开发商很高兴,曾倩和章如圭很得意,但这对夫妻并不认为这些成绩跟颜明月有关系,对她一如既往瞧不上眼,嫌弃水平差。曾倩甚至在偶尔瞪颜明月时,眼神里丝毫不掩饰对她的蔑视。

这种只想让加班却不想给加薪,同时还要傲慢侮辱的行为,让颜明月心中的不满愈加强烈。

早上正常上班,不知是不是因为总加班,熬夜压力又大,颜明月头疼得厉害。她将头埋在办公桌上,趴着休息不到两分钟,再抬起头时,发现原来在自个办公室里的章如圭正站在她座位斜对面看着她,待她抬起头时才转身离开。

李依依发来信息,“章总刚才看到你在睡觉,用手指着你,让我叫醒你。”

颜明月一股怒火蹿至脑门,冲着键盘一顿狠敲,“真是周扒皮他祖宗!我头疼受不了,趴下去一小会,都要被立马抓起来。卖命工作的时候,永远不会被老板发现,休息的时候,却总能被老板第一时间逮到。”

李依依说,“感觉他好像不喜欢你。”

“我更讨厌他,还有他老婆。”

颜明月对那俩人的厌恶,不是一两件事就形成的。几天前罗浩让颜明月参加龙行湾的创意会,虽然这项目不是她负责的,但她还是根据项目的环境优势说了句广告语。

站在旁边看热闹的章如圭直接板起脸,当众训斥颜明月抄袭。思路确实是自己原创,然而环境是共有资源,如果与别家项目有创意相撞,也只是无意的巧合。

但颜明月知道解释是没用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想pua就直接说嘛。看我不顺眼怎么做都是错,想压榨有千万个理由。当初做诚信地产的三次提案,大量用了我的方案不也说没有用。很多时候,不是你不好,而是你遇到的人与环境很坏。

颜明月实在想不明白,其他人上班时间聊天看电影,也没见那两口子不依不饶,可偏就专盯着自己。

为什么每换一家公司,总能遇到这样恨不得敲骨吸髓的老板?曾倩与章如圭能成为夫妻也是绝配了,果真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章如圭跟张铙是好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颜明月觉得自己又跳进一个新火坑了。

她有时候会恍惚,是因为天下乌鸦都是一般黑,还是自己被渣魔附了身?渣中极品,渣中变态,都扎堆出现在她视线中。她寻思着找工作的速度得抓紧了,再继续待下去,哪天猝死在公司,那对夫妻还会嫌自己弄脏飞脑的地盘。

这天李依依上班时看起来心情不错,她泡了杯速溶咖啡,香气弥漫整个办公室。

她紧盯着咖啡,慢悠悠吹散杯中的热气,抿了两口,然后扭头笑着对旁边的颜明月说,“昨晚我跟以前一个同事吃饭,她到大河马了,听她说熊忠在公司里天天说你水平不行,能力很差。”

“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就说呗,嫌我差,当初还加工资让我别走,自己打脸呢?”颜明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反正听我同事说的。”李依依继续抿了一口热咖啡,脸上现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虽然颜明月不会因为熊忠的否定而认为自己差,但这大清早的,心情还是被影响了。她在李依依的言语间,感受到一种似有若无的幸灾乐祸。

罗浩破天荒在上午十点钟就来到公司,他在工作群里发了条通知,“一会开会做那座山的提案,你们做好准备。”

那座山是山居文旅项目,北京开发商到云州一个县城开发的,定位是献给总裁的中式高端别墅。曾经大手笔与影视剧合作,虽然请了当红明星出演,但反响平平,就像把钱丢进水里,却连水花都没看见冒一个。

项目开盘至今两年多,销售业绩一直惨不忍睹。如今曾倩想把这单业务接下来,虽然还没签合同,但公司已经免费为那座山服务了将近一个月。文案由罗浩负责,策略曾倩自己写,设计则是大卫和两个小组总监一起做。

罗浩把那座山的资料发到群里,“这个提案非常重要,你们先熟悉资料。”

颜明月知道,接下来的几天肯定又是没日没夜地加班了。

果不其然,罗浩又给颜明月加了很多工作量,一个海报提交了七套不同方向的内容,就连一个组团的案名,都要给出五、六个并写出创意诠释。而李依依与陈琳仅是被要求提交一套方案三个方向的内容就轻松过稿,相比于颜明月的工作量,她俩就跟度假享受似的。

颜明月将那座山别墅的海报文案发给罗浩,没过几秒钟罗浩发来信息,“不行,重做。”

颜明月问,“哪里不行总得有个说法吧,不然我不好调整。”

“我最讨厌对仗的诗句,不要这种风格。”

“这是中式别墅,用对仗是为了体现中式别墅的意境。”

“按我说的要求修改,哪那么多废话。”

颜明月心中的火气再次升腾而起,沉默片刻,不想再忍,“我哪里得罪你了,总要这么为难我?另外,作为总监,你把自己的主观喜好强加到别人身上,最后写出来的东西都是一个风格,合适吗?你要求我用多种风格,又不准我用这种风格,这不是自相矛盾?”

网络那头再发来信息,话语间缓和了些,“再调整一下吧,意境可以体现,但不要太呆板。”

罗浩心里也郁闷,曾倩让他唱黑脸调教颜明月。她平时工作上虽然还算听话,但这节奏如果把握不好,惹发火起来,怕要闹罢工了。

李依依和陈琳手头的活做不好,颜明月发脾气不愿做,诚信地产的项目服务半个月后解约就是例子。为这事,曾倩还把罗浩臭骂了一顿。

有些高端项目需要的文字风格,目前情况还真就只有颜明月能写。若把她逼急了辞职走人,到时候只会更麻烦。想到这些,罗浩就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曾倩当初给高工资把他从深圳挖过来,可这笔钱不好赚。

竞标日的大清早,曾倩带着大卫和对接项目的小组总监姚婧去提案。

姚婧深得曾倩的青睐,平时衣着打扮就像刚从化妆舞会里走出来般。腮红总是很红,配上白到发腻的粉底,加之奇异的服饰装扮,此人一出场,绝对是最夺人眼球的那一个。

曾经有个在公司待了不到一个月就走人的策划提及姚婧,私下里将她称之为“那个火烈鸟。”

然而她的张扬,恰恰是曾倩所喜欢的,但真正令曾倩将姚婧迅速从客户经理提拔为总监的原因,在于强悍的执行力。

在罗浩没进公司之前,姚婧平时会要求策划即便写好文稿,也必须等设计师做出设计稿,并提交到客户那边确认通过后才能回家,不然哪怕是熬到半夜,都要留在公司坐等结果。

因为这样的行为,本就流动性频繁的策划走得更勤了。但曾倩不以为然,觉得这才是优秀管理者该有的魄力。只是后来走得人太多,人越来越不好招,强留策划在公司等定稿这种要求才不再执行。

提案结束下午回到公司,姚婧对罗浩说,“他们负责营销的张总在我们回来的路上就打电话了,说这次的提案品质看起来不错,跟原来的水平差距挺大,博田广告的方案跑题了。”

罗浩有点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陈琳在网上对罗浩说,“把那座山的提案发出来让我们看吧。”

罗浩很快发到创作部的工作群里,“悄悄看,别吱声。”

文案是由包括罗浩在内四个人写的,颜明月发现整个方案中,文案部分有八成左右是自己写的内容。

方案里几乎每翻一页,都能看到自己写的文案,颜明月心里的怨气愈加强烈。一边嫌我水平差,一边又把我写的东西全用到方案里,而且每一次提案都这样,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气得颜明月一边翻白眼,一边登录招聘网站,阴沉着脸,光明正大地刷新简历,查看最新招聘信息。

飞脑广告公司是一年前成立的,刚创立时也算是高起点。所服务的项目多都是每月十万元以上的服务费,这样的的收费在全国都不差,在云州省业内更是属于排前地位,在滇市地产圈子里颇有些名气。

但飞脑的薪酬在业内仅是中下等水平,加班情况却很严重。人员流动性极大,在这家来来去去也就二十人左右的公司里,曾倩在公司的职务是总裁,章如圭是总经理,这足见曾倩的野心。

曾倩觉得自己公司的项目都很高端,好项目自然能吸引到人才,哪怕给的工资少,也肯定会有人来干。毕竟服务高端项目能为个人履历镀金,凭着这一点的拿捏,她觉得能占人便宜,甚至还觉得被人占了便宜。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精致利己的傲慢,与不择手段的狠劲。

曾倩以前在深圳博田广告做文案,这家公司在国内是极具影响力的头部公司。她入职不到一年时间,火速升职为深圳公司总经理,这背后的付出,就是在床上将公司邓老板哄开心。想要在床下上流,就得在床上下流,她将职场潜规则玩得游刃有余。

这个极有野心的女人能力倒是不差,但若仅凭能力,还轮不到她坐上总经理的位置。毕竟深圳是这家公司的大本营,凭着公司在国内的影响力就能吸引不少人才。

后来曾倩在博田认识了做设计的章如圭,两人如干柴碰烈火般好上了,只不过碍于邓老板眼皮底下,只能秘密往来。

随着云州省旅游地产的迅速火热,博田广告在滇市设立分公司。曾倩向邓老板推荐章如圭到滇市担任总经理,她在深圳远程协助章如圭服务项目,其实这个时候已是曾倩自立门户计划的开始。

凭着深圳公司在国内的影响力,博田广告在云州省的发展势头迅猛,巅峰期同时服务四十多个项目,这让邓老板非常满意。曾倩不仅在床上让他销魂,更让他的云州业务版图快速扩张,他一度有些飘飘然。

然而好景不长,博田在滇市分公司成立的当年年底,章如圭因为公司仅给他发五百元年终奖,痛斥邓老板没良心太抠门,没日没夜地为公司卖命就拿这点奖金。

春节过后章如圭火速离职,带走博田广告的三个项目,以及三个骨干设计师。整个事件在三天内干净利落做完,这倒是和曾倩的风格很像,凡事快、狠,绝不脱泥带水。

因为这事,被业内一些人称这对夫妻为三儿。曾倩也迅速从深圳辞职来到滇市,两人正式公开情侣关系然后结婚,一家有着浓厚深圳背景的夫妻档地产营销推广公司——飞脑广告在滇市成立。

曾倩当年靠跟邓老板睡上位的事,有不少人知道,但她并不在意。在一次开会时就说,“有的人靠专业做出成绩,有的人靠上床做出成绩。不管怎么样,做出成绩,才有资格成为人上人。”

所谓人上人,每个人的定义不一样。不过是一家二十人左右的小公司,年营业额最高时也没到千万元。就算靠钱来衡量人上人,在她之上,还有很多人。

当然,相对于公司里那些穷打工鬼们,这对夫妻确实很人上人了。

邓老板面对公司突如其来的变故,倒是丝毫不惊慌。他立刻从深圳调派一批人到滇市,公司引发一阵小骚动后归于平静,工作有序进行。只是邓老板内心有些感慨,到底还是低估了曾倩,当初以为她跟自己睡,仅是为了要一个总经理的职位,没想到如此快就露出野心,还找了个男人一块对付他。

博田广告在滇市的新总经理是由原来的设计师升任的,能力中等,没多少野心。有员工私下调侃,“邓老板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三个元老设计师在飞脑的地位不一般,除了待遇给的比别人高得多,平时公司团建也只有他们仨才能带家属,其他人是没这个资格的。但在加班这事上,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元老之一的阿金曾在工作群里发一张图,是上了网络热搜的打工人黑眼圈如僵尸的照片,他半调侃半吐槽道,“每天加班都不用画烟熏装了,苦命哟。”

曾倩很快回怼,“阿金你早上起床先看看你的银行卡,然后快点到公司上班。”

在办公室里的同事看了对话,有几个人笑起来,公司里有人心酸,有人无奈,还有人已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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