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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两个装醉的人

随着黄药师话语落下,郭靖面色一僵,“前辈,方才一番真知灼见,晚辈受益良多,黄姑娘与我是旧相识,陆兄弟在我军中任职,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何必急匆匆离开?”黄药师态度坚决,郭靖不能阻止,只能绕弯子,晓之以情。

提到陆冠英,黄药师脸色一变,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这些年来,他每年都会去太湖之畔祭奠陆乘风,纵然罪魁祸首已经死了,但心中的愧疚却没有就此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沉重。

这是永远的遗憾,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年之事,除了梅超风陈玄风两人罪有应得,其余之人皆是受了无妄之灾。

他初见陆乘风,重新将他收入门下,还传授他腿法,本是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但当初因为郭靖他带着黄蓉负气离开,这一走竟成了永别。

陈玄风,梅超风两人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几十年,不知他们是否还活着,武眠风,陆乘风皆已身亡,曲灵风,冯默风也没有音讯。

现在他若是走了,以后再想见到陆冠英,还不知是何年月。

想到这儿,黄药师神色缓和不少,“也罢,见见他也好。”说完,他瞥了黄蓉一眼,“蓉儿,你过来!”

黄蓉感受到父亲对郭靖的排斥,俏脸挤出一个笑容,靠了过去,“爹爹。”

父女两人与郭靖之间隔得很远,谈话的气氛也不如一开始那样融洽,连在场的华筝也觉得不自在,但郭靖却厚着脸皮向他请教,与黄药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黄药师的态度略显冷淡,但还是有问必答,说到底,他是汉人,又是饱读诗书的全才,心里自然存有几分救国救民的情怀,不然黄蓉也不会对岳飞的事迹那么熟悉,由此可见一斑。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渐渐归于和谐,而黄蓉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交谈甚欢,心中也升起了淡淡的欢喜。

良久之后,郭靖心中的疑惑解答完毕,陷入了沉思,黄药师坐在远处慢饮茶水,每当喝完了,黄蓉会恰到好处的续上。

至于华筝,她早就离开,命人去找陆冠英,张罗晚宴去了。

她虽然插不上话,但能当好贤内助就够了。

军营之内,陆冠英收到侯府的传召,急忙赶来,等到了侯府已经入夜。

一进门,看到大厅里坐着的人,陆冠英瞬间愣住,随后他收敛情绪进门,“参见侯爷。”

郭靖随意摆手,“无须多礼。”

行礼过后,陆冠英缓缓走到黄药师面前,刚毅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悲色与濡慕,“不肖徒孙见过师祖!”

从他进门开始,黄药师的目光就一直放在他身上,昔日的公子少侠已经褪去了江湖意气,变成了一个饱经沙场的将军,他不过二十多岁,成熟的却像是三十多岁的人,脸上有疤痕,搭配他清秀的面容,非但不难看,反而充满了男儿气概。

黄药师眼里闪过一丝欣慰,沉声道,“好,好啊,你成熟了不少,若是乘风还在,看到你这番模样,一定会很高兴。”

谈起陆乘风,祖孙两人心中便涌现出淡淡的悲伤,黄药师心有愧疚,而陆冠英却将心中的仇恨转化为动力,对父亲的事情已经看开了许多。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寒声道,“师祖,你放心,迟早有一天,我一定能打进临安,问一问那皇帝老儿,问一问文武百官,彻底做个了断!”

黄药师很想劝他,但看到陆冠英眼中的仇恨之色,微微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虽说那件事史弥远是主谋,但朝中的主和派却都是帮凶。

如果不是他们,史弥远也不敢无法无天,他能杀史弥远却不能对其他人大动干戈,大宋不能乱,一旦乱了就容易被金国找到可乘之机。

在大是大非面前,个人的情感已是微不足道,黄药师总不能为了他徒弟杀进临安城,亲自质问皇帝,那不现实。

“有这个心就好。”

不一会儿,晚宴开始。

华筝与郭靖坐在主位,黄药师作为前辈居于上座,再加上陆冠英作陪,宴席上的气氛倒也还和谐,黄药师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冷着一张脸。

桌上的酒是二十年的花雕,酒香扑鼻,清冽可口,菜肴则是山东特色佳肴以及江南的美食,都是郭靖特意搜集来的大厨,手艺精湛。

酒一壶接一壶的喝着,半个时辰后,三人喝得醉醺醺的,唯有华筝和黄蓉两人尚保持着清醒。

酒宴过后,华筝派人把陆冠英送回去,又安排仆人与黄蓉一起伺候黄药师,最后又亲自扶着郭靖回房洗漱,岂不料,刚回到房间,她一转身的功夫,郭靖便从床上坐起来,哪里还有刚刚醉醺醺的模样。

更遑论他从小在蒙古部落中长大,酒量本就不小,黄药师他们喝的醉醺醺,郭靖却保留了些许意识,勉强运用内力逼出了体内的酒气,恢复清明。

望着妻子忙碌的身影,郭靖眼中柔情万状,“华筝,难为你了。”今日黄药师突然来这么一出,不仅他面子上过不去,华筝也同样如此。

一直以来,华筝都是养尊处优,再加上她的身份,没几个人敢给她脸色看,黄药师来这么一出,她没有当场发作,正是顾及到他的颜面。

“无妨,那位老前辈是高人,又是黄姑娘的父亲,若是能对你有所帮助就够了,高人,有些脾气实属正常。”与郭靖待久了,华筝说话的方式也渐渐偏向于汉人的风格。

郭靖点点头,感叹道,“是啊,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到尽善尽美,但黄前辈今日一番话令我感慨良多,府兵,税赋,劳役以及内政,战事他都能给出许多意见。”

“以前,黄姑娘跟我说她爹才华横溢,琴棋书画,医卜星象,兵阵水利无一不精,我还不信,但今日一见,所言非虚。”

华筝眼中闪过一丝意动,笑道,“郭靖,若是此人能在你身边为咱们出谋划策就好了。”

一听这话,郭靖不禁摇头失笑,“这怎么可能?黄前辈是天下少有的高人,也是江湖中人,像他这样的人都习惯了闲云野鹤,不愿被拘束,怎么可能替我出谋划策?”听到这番话,华筝嘴角微扬,却是什么也没说。

……

黄药师被侍女和黄蓉搀扶到房间,待他坐下,侍女便出去打水去了,黄蓉将他扶到床上,而后掏出绣帕替黄药师擦脸。

黄蓉被吓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爹,你居然装醉。”

黄药师望着女儿的粉红的脸庞,心中一叹,“你在这儿,爹怎么能喝醉?郭靖那小子实在是太能喝了,再不醉,爹恐怕真的要喝醉了。”

说着,他凝视黄蓉的眼睛,神色严肃,“蓉儿,你的心思,爹明白,今天借着酒,说几句酒话,郭靖是难得的人才,年纪轻轻掌握一方大权,却不倨傲,为父今天说了那么多话,他都听进去了,也是一个实干之人。”

“但偏偏他已经有了家室,是个有妇之夫,家中妾室更是不在少数,是良人却非良配。”

寥寥几语,黄蓉鼻子一酸,眼眶顿时红了,她在府里住了一个月,郭靖对她很客气,就像是普通的老朋友一样,并未有太多亲近。

有时候,望着他们一家五口团聚,黄蓉心里非常羡慕,但有些话终究是不能宣之于口,一旦说了,她害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如果说一开始的喜欢只是因为男女之间的悸动,但后来,她每次看到他的消息都会不由自主想到他,想到他经历的事,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一步。

在她心目中,郭靖这个人已经有了具体的轮廓,不曾模糊也不曾离去,这个人已经深深的印在她的记忆当中,明知他已有家室,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悸动,不远千里北上,只为了近距离看他。

黄蓉心中苦涩,眼角渗出泪花,“爹,女儿明白。”

黄药师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语重心长的说道,“蓉儿,你是我的女儿,爹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渡过一生,郭靖不是一个平凡的人,只要他不英年早逝,以后肯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或许他所做的事对天下有益,但对于身边人却不是一件好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些事总要做出取舍,他若是真的走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身边的人注定不会平稳,甚至会受到牵连,爹不希望你有那一天。”

黄蓉目光怔怔,陷入沉思,全据山西,被封为侯爷,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他才不过二十多岁,这样的人潜力无限,你要说他没有野心,那根本不可能。

这番话就像是火上浇油一样,反而更让黄蓉心动。

她垂下头,眼珠一转,用低沉的语气道,“爹,您说得对,郭靖是良人却非良配,我们注定无缘,明天我们就离开吧,回桃花岛,以后,我再也不出来了。”

黄药师刚开始还很欣喜,但一转眼就回过味了,她这是孤独终老,以后再也不嫁人的意思?“蓉儿,天下这么多人,你何必如此!”

黄蓉抬起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爹,没事的,不嫁人也没关系,岛上,有你,有娘,有哑奴他们就够了。”

落在黄药师耳中,却是强颜欢笑,他轻轻一叹,只觉得心累,便没有再多说了。

……

翌日清晨,黄蓉父女与郭家人一起用过早饭。

而后,黄蓉便提出告辞,想要离开。

但是,郭靖没急,反倒是一旁的华筝急了,“蓉妹妹怎么就要走了?怎么不多留些时日?难道是嫌我招待不周?”

黄蓉上前握住华筝的手,温柔一笑,“华筝姐姐,我在府上住了一月,已经叨扰太久了,姐姐的恩情,我永远都记在心上,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要不了多久,郭靖出去打仗,姐姐更要操持府上事务,我怎么好意思劳烦姐姐。”

这一个月以来,两人相处十分融洽,并没有像郭靖想的那样水火不容,他知道她们两个感情不错,但今天再看到,心中却难免生出怪异之感。

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说完,她又看向郭靖,“郭靖,当年你我定下约定,若再次相见,要比个高下,临走之前,我们再比一场!”说完,她看向黄药师,目光中满是哀求之色。

黄药师有心拒绝,但看到女儿的眼神,心中一软,轻轻点头,算是准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加上一旁沉着脸的黄药师,郭靖也不好再出言挽留,只能点头,“好,我们再比一场。”

片刻后,两人来到府内的演武场。

这里战力面积极大,甚至能跑马,郭靖与黄蓉走到场地之上,两人目光触碰,神色很是复杂。

郭靖知道黄蓉的心意,即使他心动,但他却不能主动出击,宣之于口,这不仅是对华筝的伤害,也是对黄蓉的不尊重。

两人偶然遇见,是志趣相投的朋友,黄蓉对他多有恩惠,在他心里,黄蓉是知音也是朋友,若他没有娶妻,或许他会毫不犹豫的与黄蓉在一起。

但偏偏,他已经有了家室,也不可能抛妻弃子,对于黄蓉的这番心意他只能辜负,选择视而不见。

今日一场比试,或许就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往后,江湖路远,他们可能再也不见,他的目光与她对视,复杂莫名,有遗憾,有庆幸,亦有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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