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十里镇,季秋。
镇里第一高手,死了
巡检司府衙大堂上,摆着一具尸体。
尸体旁坐了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堂上堂下,围着父老乡亲。
“姓名?”案桌前的巡检问道。
“陆天明。”年轻男子冷静回答。
“年龄?”
“二十。”
“做什么的?”
“该溜子。”
“什么?”
“无业。”
“那就是地痞无赖?”
“我不欺负人。”
说到这,陆天明轻轻咳嗽起来。
咳得面色发白,想来是有肺疾。
巡检周世豪眯了眯眼:“陆天明,你发现张平尸体的时候,附近有没有其他人,特别是,一个女人?”
“没有,当时已是傍晚,我也是被尸体绊倒才发现的。”
陆天明掏出手绢,擦拭嘴角。
手绢上顿时有一片红色氤氲开来。
“你这咳嗽,确定不是因为跟人打斗造成的?”周世豪没有丝毫同情。
陆天明抬头瞥一眼案桌后十里镇的土皇帝:“五岁时掉河里落下的病根,大人不信,可向街坊邻居求证。”
“那你衣服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是咳出来的血。”
啪——!
说完,周世豪一拍惊堂木,吓了围观百姓一大跳。
陆天明却没受丝毫影响,回答仍然井井有条。
“昨天我帮人收债,路过王婶家,她家杀猪,我帮忙按猪,衣服上粘的,是猪血。”
“收债?你刚才不是说,你无业吗?”周世豪冷哼道。
“收债,上不得台面,不算正当活计。”陆天明答道。
周世豪蹙了蹙眉,转头看向人群。
“王婶,有这事?”
有一妇人战战兢兢从人群中走出来:“是的周大人,昨天接近傍晚的时候,陆秀才确实是帮我家杀猪来着。”
妇人退下,周世豪继续问道:“事发地在黄土巷,离巡检司府衙不过小半柱香的路程,你刚才说在傍晚发现的尸体,为什么天黑透才来报官?”
陆天明眼中飘过一丝怒色,却没做回答。
周世豪旁边的副巡检于勇,主动回道:“周兄,天明的脚,不利索。”
闻言,周世豪打量陆天明双腿。
这一看,才发现后者坐着的时候,有一只脚只有脚尖着地。
“原来是个瘸子。”
瘸子走路,能有多块?
“周兄,天明为我做事,还望你不要为难他。”于勇劝道。
周世豪呵呵一笑:“难怪叫得这么亲热,合着是帮你收债啊。于副检,你也别怪我不讲情面,此事关系重大,弄不好,不仅仅是头上乌沙的问题。”
于勇嘴巴微张,最终却没有反驳。
官大半级压死人,从九品,面对正九品,少了底气。
堂下陆天明微微撇嘴。
关系重大?
关系重大昨天晚上不审,晾了一夜才想到有命案?
但到底是屁民,陆天明没有多嘴。
正在这时,尸体旁检查的仵作站了出来。
“周大人,张平的致命伤在心脏,两指宽的贯穿伤,伤口平滑均匀,应该是细剑所致,其他地方不见淤青,也不见伤口,想来是被凶手一招毙命。”
“嘶!”
仵作话一说完,堂中立马响起抽气声。
张平,巡检司乃至十里镇第一高手。
做为县衙的下一级府衙,巡检司却归兵部管。
县衙只负责节制,没有指挥和调动的权利。
府内有百余名巡卒。
而他们的身份,实际上是兵。
换句话说,能在百余名士兵中出类拔萃,可见张平身上是有真功夫的。
现在,这样一位高手,竟然被人一招就宰了。
十里镇,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剑神?
而周世豪一直抓着陆天明不放,很可能是因为破案难度大,有杀良冒功的嫌疑。
尤其是仵作验完尸后,围观的百姓们更加确定了心中想法。
一个跛脚的穷书生,且不说哪里搞到剑,如果一招便杀了巡检司第一高手。
那你这巡检司干脆别开了,改行做火葬场吧。
“不仅如此,张平心脏处淤血极少,这说明凶器上,有放血的凹槽。”
仵作说着,抬手往外一递,做了个刺剑的动作。
“他就这么站着,直到张平的血被放干才收的剑。因为剑身极窄,放血速度恰到好处,我猜测,刺破心脏的五息之内,张平还保有意识,当时会很痛苦。”
头发斑白的老仵作第一次见如此冷血的杀人手法,抬起的手不经意颤抖起来。
凶手不一定嗜杀,但是绝对够冷静,冷静到无情。
这样的人,不好抓。
之前百姓们还眉飞色舞讨论得口水直喷,仿佛人人都是破案专家。
听闻仵作描述凶手的杀人手法后,个个顿时面色苍白。
如此冷血,不多见。
“周大人,抓人要紧啊,不能放任凶手在十里镇流窜。”有人高声呼喊。
这句话,宛如一根导火索,刹那间就点燃了人群。
有人为陆天明求情。
有人说周世豪正事不干。
法不责众,刚来十里镇上任不到一个月,地位没有完全稳固。
周世豪就算再急功冒进,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放人。
“如果想起来什么,记得说。”
临散堂时,周世豪面色不善叮嘱道。
陆天明深一脚浅一脚出了府衙大门,没有回话。
......
梨花巷,跟发生命案的黄土巷紧邻。
陆天明沏了壶茶,坐在满是落叶的梨花树下,缓解疲惫。
“咳咳。”
茶是市面上最便宜的苦丁茶,加深了咳嗽。
又因为昨天被关在巡检司一夜没有休息,不多会,手绢便染满了血。
院中有两座坟,坟头草每年都除。
但青苔不好除,让陆天明颇为烦恼。
“爹,娘,喝茶。”
起身倒了两杯放在碑前,陆天明顺势坐下。
这声爹娘,他喊得真心实意。
穿越过来二十年,母亲生他难产而死。
他爹对他很好,可惜在陆天明五岁那年出门求药,站着出去,躺着回来。
旧坟二十年,新冢也已过了十五。
好在附近的乡亲们接济,不至于饿死。
磕磕碰碰活到十岁,陆天明开始为副巡检于勇收账。
不仅能吃上饭,还能剩下点买药钱。
也是那年,觉醒了系统。
送了他一只毛笔,走的书道一途。
只要给别人代写家书之类的,就能变强。
只是五岁时落下的肺疾,一时半会治不好。
腿也是落水的时候折的,断裂的骨头早就定型。
一直到茶水再看不见热气,陆天明这才站起来。
他先是将门反锁,接着一瘸一拐进了里屋。
来到父母的灵牌前,照例拜了三拜。
手在他爹的灵牌上一拧,地板上出现一个通道。
地下室里有烛火,微光闪耀。
一个女人的身影在墙壁上摇曳。